突如其來的烏雲吞沒了明月，狂風吹得樹枝沙沙作響，樹幹漸漸東倒西歪了起來，電弧不停的撕破着夜空顯得猙獰無比，這是即将要下暴雨的前兆。

暮言卿眼裡黯淡無光，骨骼被都勒得有些發痛了，卻隻能待在宿鬼微冷的懷抱裡。

他小聲的自語道：“要下雨了……”

宿鬼以為暮言卿是在害怕，便将他抱得更緊了些，“沒事了沒事了，我一直都在，阿卿要是害怕就别看了。”

暮言卿把腦袋埋入進宿鬼懷中，妄圖借此來逃避現實，在心裡祈禱着時間可以過得慢一點。

可惜事常逆己心，在怎麼心不甘情不願，還是無法改變那些已是即定了的事情。

回到兀戌時，已是半夜，夜幕上重雲如蓋，拂過的晚風都似帶着些透骨的寒意，山雨欲來風滿樓。

難以言喻的恐慌感襲來，暮言卿的臉色忍不住發白了，哪怕他的身體在逐漸的習慣被馴服，但他心裡面還是極其不願意面對那檔子事的。

宿鬼眸色晦暗，撫上了少年的臉頰，“阿卿先回寝殿等我，我去處理點事就來，阿卿可别在做那些惹我生氣的事情了，我怕我會控制不住自己，到時候弄傷了阿卿可就不好了。”

“……”

宿鬼一語指明了，他困獸猶鬥的心思。

暮言卿麻木的推開了他，而後便往寝殿的方向走去，大約一盞茶左右的時間，他離那處恐怖的地方便隻剩下幾步之遙了。

見殿門是開着的，暮言卿的心頭又生出了幾分退意來，心内如同夜色一般漆暗，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手指在發抖。

啪！

指尖扣上了窗格，暮言卿抿唇忍着，但指端的施力卻是到了泛白的地步。

他想躲起來。

躲到宿鬼找不到的地方去。

反複不停的做着深呼吸，暮言卿努力的抑制住負面情緒，然後才擡腳邁進了寝殿内。

殿内精奢低華，懸挂在上的宮燈盞盞明亮，可即便充滿了暖氣也無法驅散心底的寒意。

幾名侍女手端着黑檀漆花盤，見到要等的人來了，微微伏身後恭敬地說道：“大人，君上吩咐這些是您往後要穿的衣物。”

“……？”

暮言卿看到了檀盤裡放着的紅衣，那一排排極其刺眼的豔紅，直接讓他面容上的血色盡失。

“拿出去……”

暮言卿呼吸發顫，默默掐緊了手心，腦袋裡控制不住地冒出了一個接一個的畫面來。

“我不穿……”

那些人眼中的藐視，還有那條鍊子以及那一夜被迫妥協而穿上的紅衣，包括現在這些故意拿到他眼前來的東西……

這些——

這些無一不是宿鬼所給他帶來的侮辱。

見她們仍舊還不為所動，暮言卿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了，他扯過幾件用擱置在圓桌上的凄斷劃破後，便将其丢到了寝殿外。

“都走！”

侍女們互相之間面面觑視的看了一眼，連忙放下衣服就退出了殿内，也不敢去收拾那些落地了的衣物，隻能去大殿向宿鬼複命了。

剩下的那些紅衣也鈞被暮言卿劃破，系數給扔了出去，他轉眼撇過手裡的短刃。

下一秒，凄斷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優美的弧線，然後就躺在了那破爛的紅衣堆内。

凄斷：“……”

沒過一會兒，宿鬼腳步輕擡的進了殿，語調溫和的問道：“阿卿怎麼發這麼大的脾氣，是覺得這些衣物做的不合心意麼？”

暮言卿心裡氣得不行，坐在榻邊低垂着腦袋，一點都不願意理會他。

宿鬼挑眉走近，用手中的青扇挑起了他的下颌，“阿卿氣也撒了，若是不穿的話，我會真的以為是那些繡娘們做的不好，讓阿卿不滿意了，那她們可就都得去死了。”

宿鬼又在要挾他？

暮言卿冷眸而視道：“何必要去濫殺無辜，你幹脆把我殺了不就行了？”

“我怎麼會舍得殺了阿卿呢，至于這濫殺無辜嘛……”

宿鬼笑了笑說道：“阿卿難道忘了嗎，我是魔君啊，既為魔君，那濫殺無辜又有何不可？”

“你！”

暮言卿一時還真找不到話來反駁。

宿鬼的聲線平緩而溫柔，但亦帶着不容拒絕的意味，“隻要是我給阿卿的東西，阿卿都不能說不要。”

侍女再次進入寝殿，黑檀圓桌上重新擱滿了數件紅衣，随後宿鬼放下手中的青扇，挑了一件繡有暗紋的紅裳。

“好了，阿卿聽話些，我幫阿卿換上。”

“……”

少年宛如木偶一般的任由着擺弄，穿好之後宿鬼自上到下不放過一處的凝視着，又把少年抱至在銅鏡前。

宿鬼伸手拿起了一把檀木香梳，一下接一下的梳理着少年細軟的發絲。

“阿卿答應過我的，以後都會穿紅衣，阿卿不能在出爾反爾了，我會鬧的。”

暮言卿隻覺無語。

銅鏡之中，男子溫文爾雅，手持着檀香梳。

少年神色淡然，身着一襲精緻紅裝，低眉順眼坐着的模樣就好似是位小妻子一般。

宿鬼眸底有淡淡的晦澀流轉，隐約可見少許的癡迷之色，他嗓音輕了幾分，“阿卿怎麼又不說話了，還是覺得不好看嗎？”

暮言卿：“……好看。”

哪怕是很敷衍的回答，宿鬼在得到後的頃刻之間也笑了起來，笑音悅耳動聽，他眸中的柔情如水，真是好不迷人。

“我也覺得很好看。”

宿鬼笑着覆身吻了吻他，又忍不住的凝視了良久，待看夠了後，便将少年抱回到了軟榻上，再次取出了先前那條為其早已備好了的鍊子。

見此，暮言卿不禁瑟縮了一下，“你要做什麼？把我鎖起來？”

宿鬼回答道：“之前的确有想過，但後來仔細想想又覺得沒必要，阿卿覺得有必要嗎？”

畢竟與其鎖住，不如徐徐圖之。

暮言卿也覺得沒有這個必要，因為兀戌就是一個籠子，就算沒有鎖住他，他也是出不去的。

宿鬼半蹲下身，擡指扣上了他的腳踝，口中說起了其他的事情來，話語間意味不明。

“阿卿在浮夷時有看到那扇屏風嗎？”

他有一扇白緞雀鳥屏風，上面隻繡了一種白色的雀鳥，其羽毛潔白似雪，模樣更是栩栩如生。

他想把阿卿也給繡上去……

這樣一來，阿卿就再也逃不了了，哪怕是壞了，哪怕是死了，反正無論怎樣，也隻會是死在那扇屏風上。

大抵是後話太過殘忍了，所以宿鬼隻是問了問便沒在繼續往下問了。

暮言卿：“？？？”

什麼白緞屏風？

宿鬼這是在打什麼啞謎？

說話這麼還牛頭不對馬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