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一日在醒過來時,暮言卿窩在暖被裡不願意挪動半分,隻覺自己的全身酸痛不已,這讓他再一次的覺得有些奇怪。
前幾次都不會這樣子的,難道是因為他的神經反射弧太長了嗎?
少女身穿着淡粉色的襦裙,正安靜地候在寝殿外,她緊張地摳緊了端在手裡的檀木漆花盤,小心翼翼的往殿門上貼了貼。
芙煙不免有點緊張的問道:“大人您是不是已經醒了?芙煙可以進來嗎?”
聽聞這位大人雖為男子,但相貌卻是生的極為好看,君上更是對此人百依百順,愛護非常。
然而,這位大人的脾氣似乎并不怎麼好,來侍候之前便有很多人提醒過她,一定一定要萬分的小心才是。
暮言卿輕嗯了一聲,難受的坐起身來。
接着芙煙便謹慎的入殿,動作小心的把檀盤裡的糕點與清粥端出放下,期間還用餘光悄悄瞟了一眼那錦榻内。
錦榻前有層層輕紗覆蓋着,也隻能夠看到一個朦胧模糊的輪廓罷了。
暮言卿見這人想要離開,猶豫了一瞬便出聲喊住了她,“等等……”
芙煙則以為是自己偷看被發現了,那麼也就意味着這位大人發怒是必然的,她頓時就被吓得直接跪在了地磚上。
見此,暮言卿也被吓了一跳,“你跪我幹什麼?”
他很可怕嗎?
為什麼他一說話就跪下了?
芙煙戰戰兢兢的回答道:“還、還請大、大人息怒,芙煙并不是有意要偷看您的……”
聞言後,暮言卿無奈的說道:“我沒什麼好看的,你還是先起來吧,别跪着了。”
他有點不太理解,這也沒必要偷看吧,他又沒啥好看的,構成長相的不就是那些器官嗎,皮囊隻不過是表象而已。
更何況,他現在的這副樣子肯定也是見不了人的,因為他不用想也知道,自己全身上下大概也就隻剩下臉還是好的了……
芙煙覺着自己還是跪着會比較好,她很小聲的說道:“芙煙、芙煙跪着便好,大人您可是還有什麼要吩咐的?”
暮言卿在心裡面無奈扶額,略微想了想才問道:“你有沒有可以外用擦傷的藥?”
然後芙煙無比誠實的回答道:“芙煙身上空無一物,大人若是有需要的話,芙煙待會兒便去找君上說明。”
“……”
“算了,”暮言卿說道:“不用這麼麻煩,我也隻不過是随口一問的而已,也不用去找他,你先出去吧。”
芙煙起身退出,輕輕阖上了殿門,眼裡不禁有些困惑不解。
君上不是很在乎大人的嗎?
為什麼大人受了傷卻不給藥呢?
暮言卿睫羽垂落,看向了被宿鬼咬到微腫而泛紅的手指,以及掌心裡那條醜陋的疤痕。
前些天,宿鬼抹在他手腕上的那種藥見效不是一般的快,所以他就想問問,其他的人會不會也有這種藥,想用來擦一擦自己身上的這些痕迹。
哎……
仔細想想也是,如果宿鬼不同意的話,估計也沒有人敢給他吧……
暮言卿下榻時雙腿都在打着顫,他緩慢艱難的搗騰了一番,穿上衣服收拾好後,無精打采的坐在桌前喝着蓮子粥。
脖頸處所露出的肌膚青紫遍布,這副身軀又被重新添上了數多的痕迹,多到衣物已然是完全遮蓋不住的地步了。
暮言卿無可奈何,昨晚宿鬼已經很明确的告訴他了,以後若是沒有宿鬼的允許,他不能在邁出這片範圍之外。
但看眼下的這個情況,他帶着這一身的痕迹也沒那個臉再出去了……
暮言卿想着想着,手裡的瓷羹微停,宿鬼之後好像還說了危險什麼的,在後來他就有些記不清楚了,因為那時候他已經睡過去了。
暮言卿認真的回想着宿鬼後面還說了些什麼,但半響過去,他仍舊是記不起來,索性也就選擇了不在深想。
危險嗎?
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倘若他不出去,那該要怎麼摸清楚地形呢?
溫粥入腹,不知不覺間碗盞已經見空,暮言卿揉着腰站起,去了另一側拿書歇息。
這間寝殿大得直令人咋舌,而且還擺放着各種價值不菲的物件,在側邊的珠簾後還置有卧榻與桌案,反正是應有盡有。
殿門微響,緊跟着就見有一顆小腦袋擠入,冬瓜的那雙狐眼轉動着,在看到了暮言卿的身影時,立即就跑到了他的身旁輕蹭着。
暮言卿手裡拿着本書,正準備要去窗邊的躺椅處,突覺底下有動靜便低頭看去。
“冬瓜?”
他彎腰把小狐狸抱起,而後就坐入了躺椅内,一下子就陷入到了毛絨絨的包圍圈,暮言卿又變得懶散了起來。
暮言卿随手将書籍暫時放置在一邊,問道:“冬瓜你昨天晚上跑到哪裡去了?”
聽言之後,小狐狸的身體明顯瑟縮了一下。
“怎麼了?”
暮言卿問完才反應過來,冬瓜隻是一隻小狐狸,它是沒有辦法回答問題的。
但冬瓜表露出來的那一瞬害怕,暮言卿也感覺到了,他随即就安撫性的揉了揉它的小腦袋。
昨晚宿鬼回來的時候,冬瓜就跑得無影無蹤了,但細細想來也是,畢竟介陵裡的那些妖獸都因為懼怕宿鬼而不敢現身,更何況還是這麼弱小的冬瓜。
暮言卿繼續揉着,語氣溫和的說道:“以後不要随便亂跑,知道了嗎?”
冬瓜在哼哼唧唧中把身體放松了下來,順勢趴在了暮言卿的懷裡,舒服的搖了搖尾巴。
輕撫着膝上的小狐狸,暮言卿的視線望着那窗格,思緒漸漸遊離了天外。
幾盞茶的時間流逝而過,宿鬼穿着一襲素色白袍走近,輕聲問道:“阿卿怎麼起來了,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暮言卿:“……”
要論不舒服,他一看到宿鬼就不舒服,并且是渾身上下都覺得不舒服。
“阿卿在看什麼,看得竟這般入迷。”
躺椅上的少年長發未挽,淺光投在了那張清冷的面容之上,他腦袋微微側着,眸光滞留于窗邊,眉宇間還似有某種難以消散的憂愁。
宿鬼等待着他的回應,但現下的這般景象令他惡念翻湧,眸色逐漸暗沉了起來。
豔如鮮血的紅衣是這昏暗室内的唯一亮色,暗沉的寝殿就仿若是個黑匣子,密不透風的将少年鎖在其中,僅供物主一人光賞把玩。
“阿卿……”
暮言卿有些不安的收回了目光,低垂下眸,輕聲回答道:“沒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