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過後,清朽殿内開始問罪。
“素空五人,當真是死于你手?”
“……是弟子所殺。”
“他們方才說的話,你可認?”
“……認。”
“後生可畏。”高座上的高瘦老人一臉刻薄相,扶掌誇贊道:“後生可畏啊!”
越銘奚抿唇道:“鴻老宗主說笑了。”
眼瞧底下跪坐着的人,鴻柯皮笑肉不笑的,這一笑使得那張頗為滄桑的臉更顯猙獰,斷眉扭曲。
“老夫門下可出不了這等人物。”
越銘奚被說的一時無話可言。
越銘奚也不曾想到自己那日先行離開後竟還出了這等事,蘅霁收到傳信趕去接應時素空等人已死。
這事瞞是瞞不住的,故而這一個月以來鴻柯就造訪了不下三回。
跟随鴻柯同來的那人道:“不過話又說回來了,素空他們既是死于他手,他也認下了,眼下總得給若瑤一個交代不是?”
他轉眸逼問道:“越宗主您說呢?”
越銘奚道:“……這是自然。”
“請宗主明鑒!”
殺了那五人,此罪就足以當衆處刑了。
若是再數罪并罰,那就是處以極刑。
“此事錯不在他。”曲霈擔心越銘奚會直接下令處刑,連忙急步上前,忍着傷口撕裂的疼痛辨駁道:“素空真人企圖強行搜魂,甚至割斷了他的雙筋,試問在絕境之下誰又能夠任人魚肉?”
那人逼問,曲霈便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立即反問道:“不鳴真人,您能做到任人魚肉嗎?”
區區一名弟子也敢來質問他?
不鳴真人老眸一寒,冷冷呵道:“即便如此,他也不該下死手!”
曲霈道:“你死我活的處境。”
“——他并不是聖人。”
除了開頭的回答外,後續的那些話皆入不了耳,暮言卿木然地垂着頭。
淩若晚跟着據理力争,“李師弟被敲碎牙齒割了舌頭于前夜不治而亡,素空真人修正道卻對同道的人痛下殺手!可見毫無憐憫之心!”
“恕弟子直言。”說着她話語一頓,目光落至前方,铿锵有力的說道:“素空真人實在是妄為正道!”
“放肆!!”
“我等議事豈容你一個小輩來插嘴?!你眼裡還有尊長嗎?!!”
他說一句,這些弟子就頂一句,不鳴真人忍無可忍的一拍扶手,憤而出聲道:“素空真人又豈是你一個弟子可以指摘的?!!”
茶水飛濺而出。
眼見場面走向僵化,越銘奚右手一擡,制止了淩若晚的言行,“不可無禮。”
“宗主……”
越銘奚不予理會,“退下。”
适時,鴻柯才說道:“雖是素空先錯在前,勉強也算是情有可原。”
“可……”鴻柯眼底浮現寒意,話鋒陡然一轉繼續道:“再怎麼說那也是五條命啊。”
曲霈眉心一跳。
這番話的言下之意就是:理雖如此,但他還是要追究。
若瑤北境的護短名不虛傳。
“到底是事出有因。”旁觀的蘅霁真人惋惜一歎,“我瞧着這孩子品性不差,不如就……”
不鳴真人沉着臉,打斷道:“蘅霁,這事該由越宗主定論才是,倘若幾句話就能輕輕揭過的話豈不是要亂了套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品性如何,誰能得知?蘅霁真人不要被外表蒙騙了。”
蘅霁真人沉默下來。
“殺了就是殺了,錯了就是錯了。”
“的确,無規矩不成方圓,素空有錯,他也為此付出了代價,那麼他呢?”另外一位真人幫腔,往上又添了一把火。
“素空座下的弟子慘死,前些日鬧得沸沸揚揚,素空何至于無緣無故的就找上他,這其中恐怕有貓膩。”
“這不情,那不願,他又有何證據自證自己是清白的?”
“隻有其身不正才會如此。”
句句皆是诘難。
話裡話外都在說暮言卿難辭其咎,不願被搜魂又不願自證,這不行那不行,就他事多,純純事精一個。
——無論是出于什麼原因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的确是暮言卿殺的,這點無可辯駁。
“弟子……”
聲音雖小,但其他人卻聽的分明,他們不約而同的停了分辨,視線緊盯着暮言卿。
暮言卿全盤認下,道:“弟子有錯,任憑處置。”
“你認得倒是利索!”不鳴真人輕蔑一哼,似是意料之中的結果。
這時候,鴻柯卻做起了老好人,緩緩說道:“罷了罷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越宗主不如就讓他去若瑤受罰如何?”
越銘奚隻道:“雲幽自會處置。”
這是回絕的意思了。
曲霈暗暗松了一口氣,但仍舊懸心不已。
暮言卿踉跄着站起,腕上的紗布被浸濕,他仍行禮請求道:“但請宗主寬限一些時日,玄天仙盟過後在行處刑,無論是何刑罰弟子都甘願領受絕無怨言。”
他怕處刑之後會死,畢竟他還答應過蘇時要去玄天的,還有還回凄斷的這件事。
越銘奚道:“可。”
責罰就這樣推後了。
摸不太準暮言卿的心思,不鳴真人故意輕蔑的問道:“你該不會是想借機潛逃吧?”
“這孩子本性不壞,想來是言出必行的。”心知越銘奚是不可能讓他将人帶走的,鴻柯幹咳了幾聲,退而求其次。
“再過些時日便是仙盟大會了,我這門下弟子是不成才的,不如這幾日就讓他留在雲幽好好向其他弟子讨教切磋一二……”
接下來的話還是在打太極,鴻柯不緊不慢的說着,話語裡極力想要把自己座下弟子留在雲幽。
曲霈:“……”
這隻老狐狸。
倒是苦了暮言卿,經脈割斷處痛的厲害,他抿着唇站的搖搖晃晃。
鴻柯大有不磨到越銘奚同意,他就讓暮言卿一直這麼站下去的意思。
這又是一個下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