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月你與秦家小姐成婚,我未能趕回來,阿景可會怪我?”
楚流景含笑垂眸,孱弱的容顔看起來甚為柔順,“青冥樓事務繁忙,阿姐如今成了樓主,自該以樓中事務為重,我又豈會怪責阿姐。”
楚不辭看着名義上的妹妹,欲要說些什麼,一時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她身為青冥樓之人,這些年來一直在青雲山上為樓中事務操勞,甚少回楚家,二人上回見面還是楚流景歸家時,因此盡管兩人有姐妹之情,卻總歸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生疏。
靜默少頃,她問道:“阿景,你與秦姑娘的婚事,可是得了秦姑娘同意?”
似乎未曾料到她會這般問,楚流景面露訝然,不解道:“秦姑娘自是同意的,否則又豈會與我同回南柳,阿姐何出此言?”
楚不辭微攢了眉,“你為了迎娶秦姑娘,對外宣稱自己是男兒身,可婚姻大事并非兒戲,倘若日後秦姑娘知曉你實為女子,她當如何自處?如此欺瞞于她,我身為長姐,亦于心有愧。”
楚流景怔了片刻,方明白長姐心中顧慮,不免微微失笑。
“阿姐,你放心,我未曾欺瞞秦姑娘,她從一開始便知曉我是女子。”
瞧見眼前人詫異神色,她放緩了語調,徐徐解釋:“阿姐應當知曉,這些年來江湖上盛傳的十洲記秘寶。
“二十年前,有人自漠北綠洲中拾得一古瓷殘片,上書青陽十洲記字樣,自此後,便有人傳‘十洲記中藏有青陽氏秘寶’,亦有人說‘得十洲記可得長生’。無論世家望族抑或武林中人,無一不在尋十洲記真迹,而秦家身為青陽氏後裔,亦不可避免遭人惦念。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秦家雖為千年世族,卻已有些今不如昔,秦姑娘到了待嫁之齡,秦家主早有意讓她與他家聯姻以保全秦家。我在藥王谷時曾與秦姑娘有一面之緣,她醫術了得,若陪伴于我身旁恰能替我調理病體,而有長姐之名在外,楚家亦能暫保秦家周全,因此我才向秦姑娘提出成親,如此也算兩全之策。”
片晌安靜。
楚不辭看着妹妹,再度開口,話語聲卻帶了些許沉肅。
“那你呢?往後你若遇見心儀之人,又該如何?”
楚流景微微一頓,垂了眉眼,似仍在笑着,輕聲道:“阿姐,你知曉的,我本就是苟延殘喘,如今壽數或許已不足三載,又何來往後?”
聽她平靜坦然的話語,楚不辭眉心輕攏,目光中透了些憐惜。
“我前些日子與沈谷主通了書信,她說你的病情也并非完全無藥可醫,隻是還需多加調理,興許日後還有轉機,因此你也不必太過擔憂,還當好生休養才是。”
知曉長姐是在寬慰自己,楚流景未曾辯駁,隻笑着應下:“一切都聽阿姐的。”
談話告一段落,楚流景喚人将熬好的藥粥送來,關切道:“聽他們說阿姐昨日一夜未眠,因此讓廚下熬了些補氣養血的藥粥,阿姐喝一些吧。”
楚不辭笑起來,接過粥碗,“阿景有心了。”
藥粥熱氣四溢,散着陣陣撲鼻清香,粥是以山藥枸杞熬制而成,當中加了些鮮嫩的荠菜,于補益之中更添了一分上巳特有的春意,很是養胃。
喝過了粥,楚不辭放下碗,便聽妹妹又問:“阿姐打算何時回青雲山?”
楚不辭瞧了一眼方才收到的書信,“近日樓中事務繁多,我本是脫不開身的,聽聞你與秦姑娘成婚之事才抽空回了南柳,因此明日便要趕回青雲山了。”
楚流景略有些驚訝,“究竟是什麼事,竟然如此緊迫,讓阿姐連片刻停歇都不得?”
“是子夜樓。”
“子夜樓?”楚流景思忖片刻,恍然道,“莫非便是一年前殺了赤潮幫幫主的人?”
“正是。”
楚不辭神色沉凝幾分,清皎的眸光微斂,“近日乾南又有幾派派中弟子遭人所害,且死前皆收到了子夜帖,正與當初赤潮幫幫主遇害前一般無二。四大派掌門齊齊傳書青冥樓,欲讓青冥樓做主,還武林安甯,因此需我留于青冥樓坐鎮。”
楚流景似仍有些好奇:“這子夜樓究竟是何方勢力,為何要向這幾派下手?”
楚不辭搖了搖頭,“目前隻知子夜樓極有可能便在乾南某處,但從無一人見過樓中之人,更不知其究竟意欲何為。”
短暫安靜後,她看向妹妹,神情松緩些許,“你本就體弱,便不要操心這些江湖事了,安心調養身體才是,一切有阿姐在。”
楚流景和順地低下頭,溫聲應下:“我曉得了,阿姐。”
兩人再閑聊了片刻,楚不辭顧及到妹妹方才歸家,身子或仍有些疲憊,便停了話語讓她回去歇息。
恰在此時,一名阍人匆匆來報。
“大小姐,二公子,門外有人求見。”
楚不辭眸光微擡,側目看過去,問道:“什麼人?”
“來人是監察司總司事燕回大人。”阍人答道。
“說是來找二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