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姑娘。”
阮棠一抖,見秦知白不知何時回到了自己跟前,一時竟莫名有些心虛。
“……秦姐姐。”
秦知白看着她,“不是要讓我為那位姑娘治傷麼?”
“哦……”阮棠眨了眨眼,轉過頭去,對身旁女子道,“這位是藥王谷的靈素神醫,醫術冠絕天下,讓她替你瞧瞧,你的傷定能很快便好。”
錦雀攏着自己的身子,仍是低垂着頭,隻低聲道:“不必麻煩兩位姑娘了,隻是些小傷,過幾日便會好。”
阮棠蹙起了眉,十分不解:“我分明見到你手上盡是血痕,又豈會是小傷?何況便是小傷也該盡早治好才是,否則落下疤痕又該如何是好?”
面色微白的女子動了動唇,似想說些什麼,可沉默片晌,到底還是什麼也沒說,隻安靜地任她将自己的手牽了過去。
破損的衣袖被輕輕掀開,光線映照下,一道又一道血痕顯露在衆人眼前。
素白肌膚上布滿了縱橫交錯的血色,傷痕大大小小,形狀不一,有些已結了痂,與衣裳粘連在一起,有些皮肉翻卷,仍往外滲着血,滿眼觸目驚心。
想到眼前人這幾日都藏在義莊,未來得及得到醫治,阮棠咬了牙,握鞭的手一點點收緊,怒道:“真是禽獸不如,早知方才下手便該再重些!”
望着手上傷痕,秦知白并未言語,隻将女子衣袖重新放下,自藥囊中取出了一支青瓷瓶。
“這是芊眠生肌膏,每日于傷處塗抹三次,半月後當可恢複如初。”
錦雀并未接下藥瓶,“我眼下身無分文,付不起姑娘的藥錢。”
秦知白神色淡淡,“日後待你痊愈,往城中安濟坊幫幾日忙便算支付藥錢。”
遲疑了片刻,女子伸手接過藥。
“多謝神醫。”
事情塵埃落定,阮棠總算放松下來,令客棧小二燒了些熱水,又為錦雀與自己各定了一間客房。
“這些日子想來你也未曾好好休息過,我已令客棧燒了洗澡水,你沐浴過後便可以在房中歇息了。”
望着自己染了塵灰與血色的肌膚,錦雀垂眸道:“多謝姑娘,錦雀往後定會報答姑娘恩情。”
阮棠方要擺手說不必,卻在觸及女子神情時蓦然住了口,停頓片刻,轉而笑道:“好,那我等着你。”
看着女子上樓進了客房,阮棠卻不急回房,轉頭便又去找秦知白。
“秦姐姐,你怎麼會來了沅榆?那日我在南柳見到你後本想立即去尋你,但被師姐叫住了,第二日再去楚家卻被告知你已離開了南柳。是什麼事竟走得這般匆忙?叫我好找。”
秦知白簡略道:“得燕回司事相邀,前來調查杏花村疫病一事。”
“杏花村疫病?”
阮棠不明所以,還要再追問,卻聽一道喊聲自門外響起,打斷了二人談話。
“秦姑娘。”
燕回與一名男子一同自客棧外走進,在瞧見秦知白身旁的女子後,神色一頓,面上露出了些許訝異。
“是你?”
阮棠看着她,思索了一會兒,恍然想起來,“你是那日茶樓外的捕快?”
燕回拱手一禮,“監察司司事燕回。上回得姑娘出手相助,未及道謝,還望姑娘見諒。”
阮棠亦擡手抱拳,還了個江湖禮,“夕霞派弟子阮棠。行俠仗義乃江湖中人分内之事,燕姐姐不必客氣。”
二人互相見過禮,燕回看向秦知白,向她引薦身旁男子:“這位是乾南巡武衛總兵簡無鋒簡大人,簡大人途徑沅榆,得知楚公子被劫一事,特來協助辦案。”
男子戴帽佩刀,身穿暗青色窄袖圓領袍,腰間革帶上繡着朱雀環日紋樣,一派凜然浩氣。
他微微笑着,朝二人一拱手,“久仰秦神醫大名,見楚二公子如今安然無恙,在下便放心了。”
楚流景略一低首,溫聲道:“多謝簡大人挂念,勞幾位費心了。”
見她除了身子還有些孱弱,其餘似乎并無大礙,燕回神色松緩些許,低聲道:“趙誠已被關入了監察司大牢,如今沅榆監察司暫由我與簡大人代管,昨日之事尚有些疑點不清,楚公子既已醒轉,不知可否配合我等辦案?”
楚流景點了點頭,“自是可以。”
看他們厘清案情應當要一會兒功夫,阮棠扯了扯身旁人衣袖,眼中滿是雀躍之色。
“秦姐姐,我們許久未見了,不如出去找個地方吃點茶叙叙舊吧,我還有許多事想同你說呢。”
不等秦知白回應,卻聽一旁又響起幾聲急促的咳嗽聲。
姿容孱弱的人眉心攢起,捂着嘴咳了好一陣,直至面色都有些發白,微微喘息後,方擡首看向眼前人,柔聲道:“阮姑娘說得是,卿娘這幾日辛苦了,我眼下既已無事,你便與阮姑娘出去走走吧,權當換換心境。”
秦知白望她片晌,淡聲道:“你今日尚未施針,待你與燕司事談完,我為你施過針後再說。”
言下之意,便是會留在客棧中等她談完案情。
聞言,阮棠“啊”了一聲,不免有些失望,她仍有些不甘心,欲要出言再勸,卻見身旁人看向了自己,話語聲依舊淺淡。
“此地魚龍混雜,不宜擅自行動,你如今在此之事我會傳信告知芷晴姑娘,未免芷晴姑娘來後尋不見你,還望阮姑娘莫要四處走動。”
聽得她要把自己的行蹤告訴師姐,方才還滿眼雀躍的人頓時耷拉下眉眼,撅起了嘴。
秦姐姐也未免太偏心了些,明知道師姐若是來了,定會立即把她帶回門派,竟還如此果決,真是一點都不顧念舊情!
再瞧了桌旁容顔病弱的人一眼,阮棠皺起鼻子哼了一聲。
不喝就不喝,她最讨厭喝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