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輕的水藍色的眼睛還有些充血和濕潤，他緊盯對方抑制不住斑斓色彩的黑色瞳孔，從喉嚨裡擠出了幾個字。

“你給我……冷靜下來！”

兩個人的距離太近了，方輕的力氣和對方比起來又實在太小，隻要司斓翻身，就能輕而易舉地捏死他。

但是司斓就這樣盯着那雙水藍色的眼睛，漸漸地眼裡的色彩褪去，又變回了純粹的黑。

在方輕都沒有注意到的地方，他向來溫和的精神力凝成實質般猛地四散而開，在接觸到司斓後，才緩緩地蕩出水波。

仿佛被吸收了一樣，漸漸的消散，沒有留下任何痕迹。

“……方輕同學，這還真是好大一個禮。”

熟悉又欠揍的聲音在方輕耳邊響起，這次方輕卻沒有直接怼回去的念頭。

突然安心了下來的方輕瞬間洩去了所有支撐着自己的力氣，猛地側身栽倒在司斓身側。

奇怪，動不了……

方輕沒有理會司斓，而是自顧自的嘗試真挪到自己的手指。

明明自己沒受這麼多傷，為什麼會這麼累，方輕也想不太明白，仿佛精神力被完全透支了一樣。

算了，嘗試失敗的方輕徹底放棄掙紮，躺屍般攤在地上看向隻有寥寥幾顆星星在閃爍着的夜空。

反正大家都安全了，老師大概也會順利趕到，自己的死期看起來也并不是今天。

這樣就好……

方輕有些困，但是他的理智告訴自己在這種地方睡過去并不安全。

況且司斓現在被層層加碼的麻痹攻擊控得死死的，遇到了危險也保護不了他們兩個。

不過這裡沒有信号，卷軸也用完了，看來隻能聽天由命了。

為了不睡過去，方輕主動開口詢問道和自己一起排排躺屍的夥伴：“喂，死了嗎？”

“讓你失望了，還沒有呢。”即使遍地鱗傷，司斓也像往常一樣嘴裡說不出好話。

“而且，我之前好像聽到了很過分的話？”司斓嘗試着坐起來，不過可惜也失敗了，“方輕同學原來對我意見這麼大啊。”

什麼嘛，原來是有意識的，方輕也不惱，反而是終于勾起了嘴角。

“那可太好了，看來我不用再說一遍了。”方輕的聲音裡帶着些笑意，“所以你打算改改你這個态度了嗎？”

“如果會長回來後看到你改邪歸正的話，肯定會很開心的。”

司斓的眼神一瞬間變得有些危險，不過又很快回歸正常：“哦？如果我保持這樣能給祁意久添點麻煩的話，那我就沒什麼改的打算了。”

關系真是一如既往的差，方輕又笑了笑，反正他也隻是随口一說。

司斓沉默了一會，才淡淡地注視着天空開口了：“……這還是我第一次看月亮。”

“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麼罕見。”

“因為今天的天氣很糟吧。”方輕也側頭看着躲在雲後淡淡的月亮，隻透出了些許鵝絨色的光。

“再過幾個月，月亮就會變得更加好看了。”

“可惜了，我大概是看不到那天的月亮。”

“為什麼？二皇子殿下在這種事情上還克扣你？”

“我會告狀的……單純隻是我看到月亮容易失控而已。”

“糟了，那我現在豈不是很危險？”

“你運氣真好，現在的我很冷靜。”

在這種地方，兩人狼狽地躺在地上，居然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簡直就像是在常見不過的朋友。

其實方輕偶爾會覺得司斓和他還挺像的，無論是身份還是思想，不過他們兩個居然從來沒有好好聊過。

這麼想想，其實這件事也帶來了個稍微沒那麼糟糕的契機。

雖然方輕強撐着和對方聊了一會，但還是抵不過越來越強烈的困意。

“睡吧，沒什麼危險。”

“……謝謝。”

難得不帶刺的話從司斓嘴裡說出來，還有些讓方輕意外。

不可否認的是，司斓是在場最大的安全感來源。

卸去了精神防備，方輕再也撐不下去了。

迷迷糊糊之間，方輕好像在昏暗的叢林見看到了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呵。”

很近的笑聲，仿佛就在耳邊。

很耳熟，卻想不起來。

方輕睜不開眼睛，于是努力地擡起手指，卻隻摸到涼涼的，像是綢緞一樣的東西。

“你還真是，永遠都不會讓人感到無聊。”

到底，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