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兩天,都風平浪靜,就連宅院上空盤旋的陰郁之氣,都減淡了很多。
賽家上下天天過得悠閑自在,妙趣橫生。
上午,一家人給弄壞的紙偶,就是鞠金花的替身修修補補。給紙偶表面刷刷漿糊,裝裱裝裱,然後漏氣癟了的地方吹幾口氣,讓老太太煥然一新。不過有時候吹得太過了,會顯得老太太膨脹了一圈,雖然皮膚的褶皺展開了,但是整張臉說不出的奇怪,緊繃繃的,兩眼往外凸出,好像隻大青蛙。
下午,常青會過來繼續研究自己的離魂咒,試圖把長生變回大活人,彌補自己的過錯。石施雖然幫不上忙,也喜歡在旁邊觀看。院裡經常因為失敗的咒術引發雷擊,把長生和常青兩個劈得毛發焦枯,臉黑如碳。
大爺賽世簡還是有點别扭,但是經過幾天的适應,越來越習慣了。他也經常能看到一些奇異的景象,比如柳叔像個行走的千手觀音,在後院裡幹活兒。
“老爺子和老太太的身手都不錯,怎麼兩個兒子都不練武呢?”這天下午,何貞猛然間想到了這個問題,好奇地問旁邊的大奶奶。
胡靈秋看了一眼賽世簡的方向,低聲作答:“大爺是因為打小身體不好,他練不了。長生是貪玩,沒有那個耐性,也吃不了苦。其實還有個三爺,叫賽圖,他是從小練武的,深得老爺子喜愛。不過他性子太跳脫,年過十六,就喜歡到處跑,在家裡待不住。”
“大奶奶,”柳叔慢吞吞過來,低沉喑啞的聲音說,“三少爺回來了。”
梅辛怡與何貞對望了一眼,都在對方眼神裡看出一句話:新的支線出現了。
這個說來就來的三少爺賽圖,是一個人回來的。初一見到人,是個挺精神的小夥子,大概也就十八九,腳下輕靈利落,确實有功夫。但現場氣氛屬實是尴尬,賽家的幾個人圍着他,上上下下仔細地打量,連頭發絲都沒放過,把賽圖搞得莫名其妙,手足無措,看着大哥,戰戰兢兢地問:
“大哥……咱們出了什麼事嗎?”
賽世簡慘淡地呵呵笑了,“出了一點‘小事情’,好在現在已經解決了。大哥二哥就是想……看看你有沒有什麼變化。”
賽圖還是詫異地撓頭,“要說變化,我離開好久了,肯定有一些,就是不知道為啥哥哥們如此在意。”
“怎麼樣?”看夠了退到角落的幾個人,聚成一團低聲地商量,長生先發問,“是活人嗎?”
常青點點頭,“首先我能保證是活的。”
胡靈秋也跟着點頭,“身上的味道也對。雖然和離家前略有點出入,但是他在外面好幾年,這裡鑽那裡拱,味道是會有點變化。”
“太好了!”賽世簡差點喜極而泣,“咱們家除了我,終于能見到第二個正常的大活人了!”
歡喜的氣氛一直持續到晚飯,為了給賽老三接風洗塵,飯桌上頗為豐盛。
把筷子一拿,賽世簡忽然愣住,胡靈秋就在他旁邊,當然最先察覺他的變化,悄然湊過去咬耳朵:“怎麼了?”
賽世簡眼光發直,也湊到妻子身側,挨着她耳邊呢喃:“我記得阿圖是個左撇子,怎麼現在改右手拿筷了呢?”
胡靈秋又警覺起來,她不動聲色,夾了筷子菜給賽圖,問他:“阿圖,你是不是受傷了?”
少年微微一愣,擡起頭先是茫然,然後似乎想起來了什麼,“是受了點傷,嫂嫂你怎麼知道的?”
說着把左手從袖中伸出,原本左掌上包裹着幾道白布,看來是有傷口在掌心。
“我穿山路下來的,經過山麓栽了一跤,手掌撐了一下,被樹枝刮破了。”
賽世簡馬上松弛下來,甚至還有點内疚,覺得自己太多疑了。旁邊胡靈秋也和他交換了一個眼神,似乎在說:你看,沒事吧,阿圖是左手受傷了,才用的右手。
酒過兩巡,氣氛正緩,柳叔端着盆熱湯上來。他這兩天放縱習慣了,天天把柳枝張揚在外,忽然一下又收斂起來,有點笨拙了,放湯盆的時候,一隻手落下,另一隻手還沒擱穩,把整盆熱湯掀翻了。
“好燙好燙!”常青區區一個凡人,被熱湯流到大腿上,像被燎着了尾羽的雞,嗷一聲蹦起老高,原地跳腳了半天。再一轉身,猛然看見身邊的賽圖,一臉發蒙的表情瞅着自己,桌面的湯水正淋淋漓漓順着桌沿邊流到他腿上。
“你、你不燙嗎?”常青瞪大了眼睛問他。
賽圖就跟忽然想到了一樣,學着常青的模樣,也喊了一聲,同樣蹦起來老高。
這下滿桌的人面色各異,全都警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