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重要的事？”杜寇一副繃不住了的樣子，揮着手，沖着它出來的房間吼叫，“她幾年不露面了？她不是說跟我沒有話講嗎？現在是怎麼回事？為了幾個覺醒者，竟然想跟我面對面談談了？是她毀了這個世界！我一直都在給她收拾善後！她憑什麼對我愛答不理的？她憑什麼？！”

吼了這麼長一段話，對于杜寇這個老大爺來說實在太累了，他又扶着身邊的研究員助理喘息了半天，看看安靜如雞的小機器人，再看看身邊乖不做聲的助理，還有對面一排一臉懵逼的覺醒者，忽然意識到根本沒有人聽得懂他的憤怒。這讓他更怒了，一甩手擺脫了助理的攙扶，自己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進了小房間。

很快，裡面就傳出了争執聲，但都是杜寇一個人在高聲吵鬧，“你到底要幹什麼？什麼……我、我不同意！我說我不同意！！什麼東西……我不能發表意見嗎？憑什麼？……科學研究會是你一個人的嗎？我也是骨幹成員！以前我才是，你根本就是後來者！”

梅辛怡沖着何貞方向發出了幾聲怪叫，壓低了聲音問，“你說他在裡頭幹什麼？精神分裂？自己跟自己吵架嗎？”

“我感覺不是，”何貞搖搖頭，“我見過精神分裂，不是他那個樣子，裡面可能是另一個人。”

“什麼人能跟杜寇平分秋色？他可是一個百歲老骨幹了。”

何貞眼光一凜，想到了什麼，臉上的表情嚴肅了很多，“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門後面那個人，就是我們一直提起，但是一直沒找到的人。”

她剛說完，小屋的門就被推開了，先走出的是杜寇，他依舊拄着拐杖顫顫巍巍，身後跟着的卻是一張熟悉的面孔——裴萌。

她的樣子才是真正一點沒變，依然是那副長期熬夜沒什麼精神頭的小社畜模樣，黑色細軟的中長發随意披在肩上，不怎麼見陽光的蒼白皮膚上，呈現着幾點小雀斑。她越過了杜寇走到前面，看了看這一排被铐住的覺醒者，指了指梅辛怡，又指了指何貞，“這個，還有那個，這兩個解開了，我有事要跟她們聊一聊。剩下的暫且看管起來。”

杜寇氣得揚起手杖，一副要抽她的樣子，“這些是我的俘虜！是我找來的！你問都不問一下就提走了，我答應了嗎？！”

裴萌扭過身，微不可聞歎了口氣，跟哄小孩兒一樣，“我隻要這兩個，剩下的留給你。但是你不能用他們測試你手上那個變異病毒。”

“那不是變異病毒！”杜寇氣得頭發都豎立起來，“那是我們通過重新編輯，改良出來的超級人類進化疫苗！”

“那就是病毒，”裴萌始終保持着平靜，但是她的态度沒有評論，隻是在抒發自己的觀點，“血十字病毒的變異性極強，是不可能編輯利用的，我們不是早就達成共識了嗎？”

讓人摸不着頭腦，而且十分愕然的是，杜寇竟然哭了，他也顧不上丢臉，直接在裴萌面前哭成狗，“我就是希望……我能修複這個世界。我想回到以前去……至少、至少讓這一輩子有點意義……我不明白，我原本明明有光明的未來，我是科學研究會裡最年輕的成員，一畢業就幹到了最大的科技企業裡的A級研究員，為什麼？為什麼一切忽然就變了？你知不知道，你讓我一夜之間失去了所有……”

裴萌就靜靜站在原地，看着他哭，漫長的歲月裡已經把她的愧疚感磨光了，隻剩下麻木，“如果哭能修複這個世界，我可以原地哭到瞎。但是你知道沒有用的，發生過的事不可能收回，但是我也不覺得我們的這一輩子就毫無意義，至少，我們都已經拼盡全力，在世界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

她沒再搭理杜寇，帶着梅辛怡與何貞兩人離開了大廳，通過那一扇小門，裡面别有洞天，是另一處通道工事，但經過了一些裝修，多了幾分生活氣息。

路上沉寂的氣氛十分壓抑，何貞很快就忍不了了，直接發問：“你認出我們來了？”

裴萌站住腳，在一張小茶幾底下摸出來兩隻印着小花的茶杯，放到茶幾上，用一隻碎花小茶壺倒出來兩杯冒着熱氣的綠茶，推到她們兩個面前。

“對，你們太明顯了，一看就能看出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我老遠都能聞到那股子穿越者的味道。”

“你……”何貞眯起眼睛凝視着她，“所以你現在什麼都知道了？你知道我們的背景身份？是……冥王星告訴你的？”

那個名字讓裴萌安靜了幾秒，她的雙手交握在膝上，微微用力發出輕微聲響，半天才回答：“沒錯，冥王星告訴了我很多東西，她是個……沒有任何顧慮的人，跟你們不一樣，她什麼都能說，什麼都敢幹。”

兩個人又對視了一眼，何貞有點磕巴了，“那、那她…… 她現在在哪？你怎麼……”

“我怎麼逃出了她的手掌心？”裴萌替她将話問完，她的自問自答有一種諷刺感，“我沒有啊，我從來都沒逃出她的手掌心。”

她挑起了一個輕嘲的笑容，從臉部中心分裂開一條縫隙，半邊的臉殼忽然彈開，将腦袋内部的精密構造展現出來，張開的口腔還在發聲，甚至能通過喉嚨看到那個人工發聲組件：

“其實是她改造了我，對不起兩位……朋友，我輸給她了，畢竟沒有人能赢過冥王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