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女峰至風雨山這一段,可以算作大荒中山裡最美的風景了。加上這一路沒有什麼波折,天氣晴好,風和日麗,簡直跟郊遊差不多。
三天後妙女峰的姿容已經近在眼前,三條山脈走勢基本形同,山峰的起伏,各呈三具橫卧側躺的少女形态。有的頭顱揚起,微微往後舒展着;有的支起一條腿,兩團隆起的酥乳迎着和暖的日光,天上正巧雲團彙聚,來了一陣龐然的積雨雲,形狀倒像個俯身迎上的精壯漢子,于是天地間仿佛正在進行着一場寂靜無聲的雲雨歡合。
何貞在路上停了停,眯眼看着遠處的光景,發出一聲真心的感慨,“銀趴開爆了……”
她挂在肩後的金籠震蕩了一下,裡面的金羽小鹦鹉拍動着翅膀,嘎嘎兩聲,“銀趴!銀趴!噶!”
句芒落後了一小段路,慢慢跟上來,他用一條絲帕系在頭頂,遮擋太陽,加上他沒有耳朵,隻有頭頂的兩隻小巧的犄角,遠遠一看更滑稽了。
“天氣真不錯!再走半天就到了厭火鎮了。”這幾天都沒有危險,路途順暢,所以句芒心情恢複了明朗歡快,再加上想到自己就快回家了,更加歸心似箭,腳底都輕快了。
何貞打了聲口哨,想把大黃蜂招回來,句芒攔住了她,有些遲疑地開口,“厭火鎮的人讨厭非人的修士,妖類還有魔族都不受歡迎。坐騎雖然不在讨厭的範圍裡……但是你們這兩個坐騎太少有了,我怕會引起騷亂,還是不騎為好。”
梅辛怡很奇怪,“厭火鎮在洗劍門的勢力範圍裡,沒想到這麼狹隘,就算在名門正派裡,妖也是有一席之地的。”
句芒歎了口氣,“這說來就話長了。以前,風雨山還未形成天然屏障前,因為洗劍門距離西邊的開明不死樹不遠,樹頂的鳳凰經常出來叼樹枝回去築巢,所以經常襲擾洗劍池,偷無主之劍,雙方的關系就越來越差。洗劍門的門主雖然有意商談,但是鳳凰是最孤傲驕矜的鳥,根本不願意搭理他們,恩怨就這麼積累下去。”
“我猜猜……”何貞根據自己過去的閱曆琢磨了一下,“後來雙方應該爆發了一場大戰吧?”
“後來呀,有一個洗劍門的弟子,想了個極其缺德的主意,就是用扶桑神木枝去誘拐鳳凰的幼鳥,拿去高價售賣。這下惹怒了開明不死樹上的鳳凰,這些鳥圍着洗劍門縱火燒山,紅炎烈火燒了幾天幾夜才撲滅。”
梅辛怡恍然大悟,“所以洗劍門臨近的鎮子就叫厭火鎮?”
句芒點點頭,“沒錯。經此一劫,洗劍門苦思冥想,最後幹脆向十二京借了無根水之螺和織風梭,在西方造了一座風雨山,常年狂風暴雨,從不停歇,算是徹底斷絕了和鳳凰一族的糾纏,雙方老死不相往來。”
何貞啧了一聲,“我覺得都挺有病,明明是一件小事,卻搞成了天大的矛盾。”
“這世上的事多半如此。”梅辛怡感慨一聲。
走到下午,接近傍晚,總算到了聽聞裡的厭火鎮。這裡人煙不算興旺,比獨蘇鎮當然是差遠了,不過對于往來行路者也算安逸的落腳處。句芒雙手抱拳,恭恭敬敬地一拜,“謝兩位女俠一路護送,在下感激不盡。他日若兩位到歐絲之野,句芒一定掃榻相迎,不勝感激。”
何貞左右看了看,“幹嘛急着跑啊?我們才來,住兩天再說呗。”
梅辛怡扯了扯她,“你就放人家走吧,我們兩個一貫是倒黴蛋,還不知道能遇上什麼事呢。”
何貞想了想,帶着句芒這個累贅,反而事事掣肘,幹脆點點頭,随意地回:“那行,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拜拜了呗。”
盯着句芒的背影消失在人潮裡,梅辛怡擡頭看了一眼将入夜的天色,“先找個地方住,明天送拜帖上山。”
這個厭火鎮倒是有一家客店,但是一間大車店,專供販夫走卒,睡大通鋪的。何貞本來想掏一片金葉子出來,讓掌櫃的找一處單間,但是梅辛怡壓住了她的手。
剛才看了一圈,發現此處的居民是不用金葉子的,他們主要是流通一些散碎的靈石,看來是因為跟仙門走得太近了,生活習性也跟仙門正宗靠攏。
掌櫃的觀察她們尬在櫃台前半天了,又見她們佩戴刀兵,腰橫百寶囊,應該是兩個修士,于是禮貌地道:“兩位若是來洗劍門拜會,可以去專供修士居住的閑雲居。就在這條街的街尾,那幢竹樓就是”
兩人從客店出來,門口卻圍了一群頑童,沖着蜷縮在街角的一個乞丐丢石子、抽柳枝。何貞哄趕了兩聲,把小孩兒都趕開,結果發現那個幹瘦的乞丐竟然是個女娃,看着也就十四五歲,破衣爛衫,不能蔽體,露出兩團圓潤的肩頭。臉上雖然抹得髒污,但五官還算清秀幼嫩。但是她卻有四隻手臂!在與常人一樣的雙臂腋下位置,又長出了一雙手。
有個沒跑開的小孩兒,藏在牆角後往這邊偷望,又嘴快地罵了幾句:“妖孽!祛除妖孽!”
何貞飛過去一個眼刀,立馬吓得小朋友撒丫子跑了。
梅辛怡觀察了幾眼,琢磨着,“什麼情況?”
“這個世界啥東西沒有哇?神仙的血脈,妖魔的遺傳,誰知道她從哪一隻血脈繼承來的?”依着何貞的意思,她是懶得管這些,回身催促兩聲,“走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NPC那麼多,你都管得過來嗎?救句芒一命算是順便,而且我們還弄清了大獄煉鬼洞想幹什麼,救一個小丫頭是為什麼?純屬給自己找事。”
走出一段路後,何貞又壓低了聲音說:“那個丫頭有問題。”
梅辛怡忍住了沒回頭張望,繼續往前走,“什麼問題?”
“我剛才提到大獄煉鬼洞,她沒忍住眉眼微擡,眼波流轉,明顯是在意的。小丫頭修煉不到家。”
梅辛怡皺起眉,“那你什麼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