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上空飄轉下落的果然是畫中仙王琅之,他撐着一把白色紙傘,輕飄飄彷如沒有重量,還是一身青藍色布褂,長須飄灑,肩上背了個褡裢,跟一個行腳書生沒有區别。
竹笛翁和畫中仙分列兩邊,正當中出現的是一個青衣少女,帶着一副水晶鏡片,邊框連接着細銀鍊,笑顔恬淡,禮貌端莊。她的右眼眶描畫有一枚鮮紅色圖案,與整體風格有些不符。
範瑰一看到她就皺起眉,“你倒親自來了?幹什麼?率領哼哈二将與金翅鳳凰族開戰?”
姽婳搖搖頭,“我好心派使者前來,你一直不肯相見。兩國開戰,尚且不斬來使,沈連城做了什麼,你非要弄死他?”
“别裝了,”範瑰選擇開門見山,“沈連城是你的狗腿子,你現在代表天語書庫,做了十二京的狗腿子,我們有什麼可說的?”
“羽皇大人果然性烈如火,如此單刀直入,真是讓在下開眼了。”畫中仙王琅之微微一笑,走上前一步,右手執着大筆擡起,在虛空中一揮,潑灑出一團墨色。“就是不知道,是真的有以一敵萬之能,還是孤傲狂放慣了,不通曉我們大荒的禮儀。”
墨團洇染成一群墨妖,張牙舞爪沖着羽民撲上去,霎時惹來了一片驚呼,刀兵四起。
範瑰站在原處,負手看了一會兒,赤金燦爛的雙翅展開,濺射出幾片金色飛羽,釘射中了墨妖,金羽所過處燃起金色的火焰,将墨妖燒灼殆盡。她不耐煩起來:
“我不想看變戲法,你有話非要講就進來,那兩個小醜在外面等着。”
姽婳沒有什麼異議,跟上去,徑直與範瑰一起進了巢穴。
何貞一扯梅辛怡,也不顧周圍異樣的眼光,厚着臉皮跟進了羽皇的議事廳。
一進入封閉的空間,姽婳就放松多了,也不像剛才那樣端着架勢,自己找了張椅子坐下,翹起一條腿,輕輕地搖晃着,“你都混上羽皇了,我就知道!冥王星怎麼可能屈居人下……”
“廢話少說。”範瑰打斷了她,“你來來回回地煩我,到底是想要幹什麼?”
“我給你的小玩具,你還帶在身上嗎?”
何貞立馬眼珠發亮,緊緊地盯着範瑰,滿臉八卦的模樣,“什麼小玩具?給我看看吧!雖然我已經告别小玩具很久了,但是能被姽婳推薦的小玩具,肯定不同尋常……”
範瑰從口袋裡把猩紅荊棘鳥的心髒掏出來,撚在指尖,“這是什麼意思?”
看到小玩具具體是啥,何貞頓時滿臉的失望,“原來不是我想的那樣啊。”
姽婳則是一張圓滿的笑臉,“很好,你還留着。把它當成一個許願機好了,關鍵時候,它可以實現你的願望。”
“……”範瑰一直無語,“你大老遠地趕來,就是為了說這句蠢話?你沒事吧?到底誰才是瘋子?我想把這個稱号讓給你了。”
“不,我來是為了替十二京傳達一條消息。”姽婳站起身,整了整衣衫,十分正經地說,“自從有人從開明不死樹誘拐鳳凰幼鳥,在大荒一帶售賣,就引起了一陣豢養小鳳凰的風潮。後來貴族将幼鳥進貢白玉京,養鳳凰的時尚也在上仙當中傳開了。不過仙人們的飼養不太精心,最後還是把幼鳥養死了。”
她轉身看着旁邊靜靜聽的三人,開心地宣布,“有仙娥把死掉的小鳥羽毛扯下來,做成了一頂羽冠,結果在仙人之間備受喜愛,鳳凰羽毛被一搶而空!所以,白玉京傳下指令,每年要求金翅鳳凰族進貢幼鳥十隻,羽皇大人沒有意見吧?”
“……”場面一時沉寂了半天,最後還是何貞先開口的,“你是怎麼做到,把這麼無恥的話高高興興說出來的?”
姽婳圍繞着巢穴轉了一圈,看着各處細節,走到了巢穴入口,放眼望着外面燦爛的金色光景,“除此之外,白玉京即将擺一場千年盛宴,廣邀九天九霄各路仙尊帝君,清單上要求:龍肝鳳髓無數,瓊漿玉液若海,金山玉礦數座,雕成玉宇宮阙。剜鲛人雙目取珠,剪龍魚尾鳍做裙,鳳凰嗉囊取火,制造煙花助興……還要我說下去嗎?”
“所以……”梅辛怡緩緩地開口,“白玉京的打算是官逼民反?”
姽婳搖搖頭,“我不想打擊你啊,但是憑你們現在這幾個人,是反不成的。”
何貞問了個更直接的問題,“那你是站在哪一邊的呢?”
姽婳的笑意加深了,“我不選邊站。”
“是,因為一切就是你挑起來的!”範瑰兇狠地瞪着她,“你混進天語書庫,有意接近白玉京,極盡自己所能,把一切攪亂成如今這樣,你究竟想怎麼樣?”
“不是我挑起來的,我隻是想幫你們看清自己的處境。”姽婳攤了攤手,她不再那麼快樂了,笑容減淡許多,反而有點頹然下來,“奴隸就是奴隸,做十二京的奴隸,看起來比做凡人的奴隸好多了,但是依然不能改變奴隸這一重身份。我不逼你們一把,你們是打算永世做一個開開心心的奴隸嗎?”
“那我還得謝謝你啦?”何貞皺着眉,神情甚至有些猙獰,“你既然有很多内部消息,那你肯定知道這場考核的最終目的是嗎?”
“我知道。”姽婳點點頭,“他們希望我們互相攻擊,不同勢力互相吞噬,最後留下來,能登上仙階,進階白玉京的人,就是最後的赢家。”
梅辛怡也認真地看着她,“所以,你有别的打算?”
“白玉京代表的就是制造規則的人,就是建模部門。我設計的結局是……我們打上白玉京怎麼樣?”
梅辛怡感覺自己的瞳孔略微放大,“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