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抵達北格别墅時,江再靈聯系的醫生已經提前到了。
醫生等到他們過來,打開自己的醫藥箱,為薛娆處理手臂的傷。
從消毒到包紮止血,薛娆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哪怕是疼痛的悶哼也沒有。
她死死咬緊牙關,好像感受不到疼,目光緊盯着閣樓的方向。
她想象着推開門後,自己會看到一副什麼樣的景象。
那隻消失了三個多月的企鵝就在裡面,而企鵝裡包裹的是她從未謀面的,爸爸的屍骨。
企鵝三個多月之前消失,那爸爸也是在那個時候死的嗎?薛娆不清楚,她隻覺得從頭到腳都無比冰冷,明明是酷暑,她卻置身在茫茫寒冬。
呼吸都仿佛被冰住,困難而微弱。
看着她慘白的臉上布滿汗水,醫生給她的手臂上裹好繃帶,宣布沒什麼問題之後,緩緩離去。
江再靈喊了幾聲薛娆,後者都沒有反應。
沒辦法,她隻好蹲到薛娆面前。
薛娆坐在沙發上,脊背打得很直,目光更是直直地盯着閣樓的門。
她在發抖,臉上毫無血色,死灰般的眼神像無盡深夜。
江再靈溫和地開口問:“你說你有閣樓的鑰匙,是不是?”
薛娆木讷地點點頭。
安旭東生硬地問:“是誰把你帶走的?你的傷,又是怎麼來的?”
其實他們全都心知肚明。
林威把名單送給薛娆,又在北格别墅攻擊過薛娆,象征着他身份的就是那隻企鵝面具。
将薛娆從遊樂場帶走的人,也是林威。
但問題就在于,他們沒有證據。
他們最多隻能找林威談話審訊,可證據不足,想要申請逮捕令還差得很遠。何況,跟薛司宜的審訊中,她更沒有透露出任何關于林威的一點半點。
當然,意識到薛司宜沒有吐露出有用信息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安旭東和李鄰才發現,又中了薛司宜的迂回戰計。
她東拉西扯,看似在說案子,在交代問題,可深查起來,卻是一點兒有用線索都沒有……
譬如,他們還是沒有證據來證明是誰殺的人,誰帶走的薛娆。
他們現在誰都渴望能從薛娆口中得到關鍵證據,以此可以作為直接證據逮捕林威,獲取更多線索,破獲名單的連環案。
幾個人渴望又期待的視線,齊齊落在薛娆身上。
薛娆嗫嚅着幹裂的嘴唇,眼珠子緩慢地轉了幾轉,才嘶啞地開口說:“是林威。”
幾人送了口氣,尤其是揣測出薛娆有計劃的安旭東和江再靈。
幸好薛娆的計劃沒有幫助林威開脫的這一環。
可緊跟着,薛娆超乎懸念地說:“但林威帶走我,是因為我此前一直在威脅他。他惱羞成怒,狗急跳牆不得已對我動手。”
江再靈擰眉,沒說話。
她心情複雜,因為不知薛娆為了達到目的,會做出什麼樣的行動,又為了目的甘願犧牲多少?
旁邊的其他警員們也都詫異地看着薛娆 ,他們不知道薛娆有計劃,心裡隻有警惕和讨厭。
“我要自首。我殺了人。”
薛娆用沒受傷的那隻手,摸出褲兜裡面的閣樓鑰匙。
“其實我一直都有鑰匙,但我對警方有了隐瞞。”
薛娆将鑰匙遞到江再靈手中,後者拿着那一枚輕巧的鑰匙,鍍金的材質,躺在手心裡冰涼涼的一塊兒,像握住了一小塊冰。
“在閣樓裡,你們能看到我殺的人。”
江再靈指了指李鄰,示意他看好薛娆。
她則帶着安旭東去閣樓邊,準備開門。
走了沒兩步,她被薛娆叫住:“我能一起嗎?”
薛娆也想看看,那裡面是個什麼模樣。她的爸爸和陪伴了她很多年的企鵝,以什麼樣的方式待在一起?
江再靈皺皺眉,稍加思索後點點頭。
她清楚明白,薛娆自己也從未清楚閣樓裡面有什麼。
隻是林威這次跟她的交易裡,包含了閣樓而已。
江再靈不知自己的猜測有幾分正确,但她願意信任自己的下屬,更願意信任她爸爸的眼光。
因為薛娆曾經是她爸爸看中并親自訓練的學生。
她爸已經很少親自帶門生,薛娆是最後一個,她一定有自己不清楚的過人之處。
江再靈許可後,幾個人前往閣樓。
江再靈将鑰匙放入孔裡,輕輕旋轉,聽見咔哒的一聲,鎖扣落下,門開了。
門即将打開,幾個人卻有那麼幾秒鐘的猶豫。
猶豫裡又帶着鄭重,江再靈跟薛娆對視一眼,鎮靜了幾秒後,用力把門推開。
門開刹那,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撲面而來,混合着飯菜馊爛的味道,惡臭得令人作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