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鄰的五官瞬間全部皺在一起,他喉嚨裡發出幹嘔的兩聲,險些吐出來。
在大觀園時,薛娆已經吐過,她待的儲物間血腥味和惡臭才是無以複加,面對閣樓裡的氣味,她已經能坦然自若。
閣樓有一個十寸左右的小窗戶,可以通入空氣,窗戶裝在很高的高處。
窗戶透進來很微弱的光線,隻能看清楚閣樓裡模糊的東西。
薛娆第一個帶有目的性的用目光搜索,她在角落看見一個企鵝玩偶。
從模糊的輪廓來看,就是她丢失的那個。
啪嗒一聲,閣樓裡的燈瞬間亮了。
江再靈在牆壁上找到了燈泡的開關,他們得以徹底看清楚閣樓裡的任一一物。
角落裡放着一隻大型企鵝,地闆上髒兮兮的,一塊一塊的黑色斑駁沾在地,看起來是幹涸後氧化的血液。
企鵝面前放着飯菜,三菜一湯,現在已經馊爛,天氣太熱,裡面甚至已經長出了蛆。
有些蛆想爬出來,就攀在碗口挪動,有些厲害的,已經爬到了企鵝上去。
黑色幹涸的血迹上,不少米白色的蛆蟲蠕動不停,腐爛臭味跟血腥味充滿了鼻息。
幾人都很平靜,李鄰也鎮定了下來,他指着那隻企鵝說:“這就是薛娆的那隻?”
閣樓裡隻有一隻企鵝,以及馊爛的飯菜,其餘的什麼也沒有。
更不要說是薛司宜之前說的炸彈。
都隻是薛司宜故意用來阻止他們打開閣樓的煙霧彈而已。
炸彈哪兒就那麼容易被她拿到呢?
薛娆看着那隻企鵝,仿造的是帝企鵝的品種,脖子下一圈黃色,體型肥胖高大,白白的肚子,漆黑的脊背。
力求逼真,薛司宜花了高價,就連企鵝眼睛都是黑鑽制的。企鵝的毛發做得柔順,即便放在這裡很久看上去也依舊順滑,但企鵝沒有喙。
薛司宜以前擔心尖銳的喙會傷到薛娆,但如果用柔軟的材質制作,又不夠逼真,最終直接去除。
薛娆很熟悉,就是她的那隻。
曾經很多個夜晚,她都抱着它睡覺,抱着它自拍,甚至抱着它傾訴一些少女心事,也對它抱怨過,自己被薛司宜控制得喘不過氣。
可現在她才知道,這裡面有一具屍骨。
她從未謀面的,爸爸的屍骨。
薛娆感覺呼吸困難,眼睛酸澀,渾身血液似在加速流淌,讓她心跳加速。
她慢慢走過去,想要親自撕開企鵝看看爸爸。走了兩步,又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身份,已經沒有資格再觸碰這些關鍵物證。
她于是停在半路,轉頭回答李鄰說:“是我丢失的那隻企鵝。”
“裡面有我殺的人,不信你們打開看看。”
企鵝不是可以拆卸清洗的款式,要拆開隻能用刀割開。
李鄰直接到薛娆家的廚房裡拿了菜刀過來。
他當着薛娆的面,用刀從企鵝的頭部開始往下劃。布料碎裂的聲音撕裂空氣,傳入耳中,幾乎震得薛娆的耳膜發痛。
割開以後,玩偶裡面有一堆頂級品質的棉絨,摸上去很柔軟,李鄰把棉絨一坨一坨地扯出來。
扯了一半之後,他蓦然頓住。
“看見了?”
還在勘察閣樓其他地方的江再靈邊問,邊和安旭東走近去看。
隻見白花花的棉絨深處,藏着一根白骨。
白骨後面還能引出多少,誰也不知道。
幾步開外的薛娆看到那根白骨,心跳突然更加劇烈。伴随着此發生的,還有幾乎窒息的感覺,悶得她頭腦發脹。
她呼吸急促,喘息聲在閣樓裡擴散,李鄰沉默地看了她一眼,戴着手套的手,繼續往裡把棉絨全部拆出來。
最後,除了棉絨以外,他拆出了肋骨、雙手臂骨和顱骨。
下半身的白骨,不在裡面。
江再靈臉色凝重,從屍骨來看,死亡時間至少也有五年以上了。但這隻企鵝按照薛娆的說法,是三個月前才丢失的。
江再靈轉頭問薛娆:“你說這人是你殺的?他是誰,你又是什麼時候放進去的?”
薛娆隻覺得頭暈目眩 ,一股濃烈的窒息感從腹部往上沖,令她猝不及防,哇的一聲嘔吐起來。
她扶着牆壁嘔心吐肺,感覺空氣都靜止,沒有氧氣,她吐得流淌出生理性眼淚,艱難地咬牙回答道:“三個月前放進去的。”
她說這話時,卻想起之前的疑點。
薛司宜在她高一的時候送給她這隻企鵝,那時候她年級不算大,還發現不了其中的秘密。
長大些之後,覺得柔軟的棉絨下面有什麼東西,她問過薛司宜,但薛司宜的解釋是,為了做的逼真,裡面也做了企鵝的内髒。
因為這隻玩偶實在逼真,薛娆相信了,且棉絨太過柔軟,薛娆無法真正觸及裡面究竟是什麼東西,隻覺得是一些零件,并沒有拆開過查看。
畢竟為了逼真,玩偶沒有做出可拆卸的拉鍊,如果她強行拆開,這個玩偶就毀了。
可現在薛娆才明白,爸爸的屍體早在企鵝作出之後,就在裡面了。
爸爸在裡面,用一種特殊的方式陪了她将近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