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的死亡時間過去太久,想要确定身份還需要時間。
等待的時間裡,薛娆被帶進了審訊室。
坐在她對面的,是江再靈和安旭東。
雖說薛娆的入職時間很短,但她曾經和他們穿着一樣的警服,那身警服早已帶給他們很深的情感。
現在昔日穿着警服共事的人坐到犯人的位置,江再靈和安旭東一時都有些沉默。
審訊室裡寂靜得落針可聞,正方的窗戶透進來一束陽光,照射過空氣裡飛揚的灰塵,然後落到薛娆的手铐上。
手铐被太陽折出冷白的反光,有些刺眼,薛娆眯了眯眼睛緩解酸痛,手铐束縛住的手不由得握緊成拳,她先開口打破沉寂道:“林威,你們帶來了嗎?”
江再靈不語,安旭東闆着臉生硬道:“帶來了。他現在在隔壁,由李鄰審問。”
薛娆嗯了聲,垂下腦袋不再有聲兒。
她心裡很亂,但思路很清晰,她清楚地明白要做什麼,該怎麼做,才能将自己從林威給她設置的深淵裡救出來。
她正要開口,審訊室外忽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飽含着警員不滿的怒斥,薛娆聽見幾個‘擅闖’的字眼。
她擡眼看過去,隻見安旭東起身打開了審訊室的門,門開的刹那,外面的聲音再擋不住,源源不斷地傳入薛娆的耳中。
“是我。我、我是上次給她送信的快遞小哥……”聲音唯唯諾諾的,薛娆回想起快遞小哥的臉。
他第一次被帶來警局做筆錄的時候戰戰兢兢,生怕自己犯事,小心翼翼地模樣憨态可掬。
現在怎麼又敢來了?
安旭東站在門邊,看着那位快遞員皺眉說:“你來這裡做什麼?審訊室你想來就來?”
另一個警員不好意思的緻歉,說自己就是上了個廁所,沒注意有人跑進來了。
快遞小哥伸長了脖子往審訊室裡看,看到被手铐束縛的薛娆,露出不可置信的驚訝模樣,說:“我我我就是看到新聞,說你們有警員被殺人犯帶走了。”
“我想到你們上次找我問話,記得死人就是在那個女警家的花園吧?我就想來看看,是不是她出事了?”
安旭東因為薛娆的事本就心亂,這會兒更是心煩氣躁,不耐煩地說:“公安辦案你能随便打聽?沒正事兒趕緊離開,妨礙公務是犯罪知不知道?”
他不生氣的時候就冷若冰山的吓人,闆起臉來更顯兇相,快遞小哥被他吓了一跳,往後縮了縮脖子,挺為難地摸了摸後腦勺說:
“我就是想起,上次我給她送信的時候,她看我熱得滿頭大汗,就給了我一瓶冰過的礦泉水。我一直記得這件小恩情呢。”
“我叫謝新,麻煩你幫我把這個也給她。”
謝新說着,從他髒兮兮的包包裡摸出一瓶礦泉水。
水瓶身上布滿了水珠,是冷氣遇到熱空氣産生的,明顯是冰水。
安旭東臭冷的臉終于出現一絲裂縫,他奇怪地看着謝新:“你這是做什麼?”
“我剛才看到了,她戴手铐了。估計是犯事了吧。不管怎麼樣,現在天氣這麼熱,審訊肯定要說很多話,這瓶水你幫我給她,就當做之前我的道謝了。”
謝新說完,又害怕安旭東以其他理由不能帶進去,他連忙擰開水瓶蓋子,倒了點兒水在自己手心,一口喝下去。
不少水順着他的手心流淌下來,掉在地闆,他重新把水遞給安旭東,然後蹲下去用自己的袖子在地闆上擦去流出來的水。
他擦得認認真真,擦完了才站起身,淳樸的抹了把嘴邊的水,說:“我都喝過了,肯定沒問題了。”
“警官,就麻煩你了。你們雖然有規定不能帶東西,但是也規定要給犯人水喝吧,就拿這個呗。”
謝新說完,深深給安旭東鞠了一躬,然後轉身慢慢走了。
礦泉水很冰,拿在手心裡涼涼的,安旭東在原地愣了兩秒,打算把水拿出去,他是個冷漠不講人情的人,堅定地秉持原則,就算謝新自己喝過證明水沒問題,他也不能帶進去。
他還沒走開,身後就傳來江再靈的聲音:“喂?幹嘛呢,把水拿進來。”
安旭東愣了一下轉身,躊躇道:“可是……”
“沒可是,人都喝過了,怕什麼?再說他說的也沒錯,我們本來也就該給被審訊的人水喝。”
安旭東看了那瓶水一會兒,到底還是拿進去,擺在了薛娆的手邊。
薛娆看着瓶身上正在往下滴的水珠,想起那個快遞員淳樸的臉蛋和笑容,他說他叫謝新。
上次謝新給她送信的時候,她的确給過他一瓶水,但沒想到他會記得這麼久,這次還親自來感謝。
其實不過舉手之勞而已,薛娆有點觸動,他竟然會一直記得。
“說說吧,你說企鵝裡的人是你殺的,你把他下半身的屍體埋在哪兒了?”
薛娆眼睛望天,一副深深思考的模樣,随後她搖了搖頭說:“江隊,我們能單獨聊聊嗎?”
江再靈轉了轉筆,說:“這不符合規定。沒有警察能單獨審問一個犯人。”
薛娆說:“我知道。我的意思是單獨聊聊天,不是審問。這也不行嗎?”
江再靈沉默了會兒。
她直覺,薛娆有話對她說,也許就是她那個大膽而他們又不為所知的計劃。
她還沒回答,薛娆就又說:“先聊聊,要是我心情好,說不定就什麼都交代了。”
江再靈翻了翻手中的記錄本,想了幾分鐘後,對安旭東說:“你先出去吧,配合李鄰審問林威那邊。”
安旭東沒有多說什麼,拿上自己的水杯離開了。
審訊室裡,隻剩下薛娆和江再靈。
江再靈擡眼,望着面部被陽光暈照得有些模糊的薛娆,冷靜地問:“讓他們無罪釋放,也是你計劃的一環嗎?”
薛娆低着頭,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手铐,年代有些久遠了,手铐上有些污漬。
她沉聲堅定道:“是。”
江再靈皺眉,不太信任:“這風險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