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秋邊說,邊從懷中掏出一頁紙張,遞給尚清華。
“這是蘇夕顔抄錄的,天琅君的那張,在冰河手裡。”
尚清華接過,茗讀起來。
“《夢琅夕》,這是……?!”
“獨屬于他們的詩作。”
沈清秋開口道。
“你們……打算怎麼處理?”
“冰河說,等回到魔界,将它們放到聖陵之中。”
……
“也好。”
尚清華将紙張遞還給沈清秋。
“妥善保管,瓜兄,辛苦你了。”
他心中頗為五味雜陳,面色郁郁。
沈清秋見氣氛凝重,便想轉移話題。
他收好紙張,重新展開折扇,笑道:
“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說來,你這三年來除了寫本子,還幹了什麼沒有?我可是聽說,漠北君對你很是不錯。”
聽到他提起心中之人,尚清華立即疏散了眉頭,面上也現了生機。
“那當然,大王對我可好了!從你們那兒回來後,我一直饞着冰哥做的那碗拉面,就在牛車上随口說了兩句,誰知大王回冰堡後,竟然真的下廚給我煮了拉面!那碗面真是我此生吃過最美味的東西了,感覺比冰哥的那碗還要好吃!”
沈清秋略微驚奇。
“漠北君居然沒有打你,還給你下廚煮拉面?!”
“豈止是不打我!”
尚清華眉飛色舞地對他道:
“自從被大王接回來,我的薪資待遇直線上升,或許是因為大王成功時的英勇護主,大王再也沒有打過我,一次都沒有!不僅如此,我還擁有了随時面見大王的特權和專屬自己的豪華卧房。甚至在兩個月前,我跟着大王去平剿一夥反叛的魔祟,其中一條蛇咬了我一口,我受傷中了毒,你猜怎麼着?”
“怎麼着?”
“大王當場就剝了那條蛇的皮,取了他的膽汁給我解毒;親自帶我回帳包紮傷口,又把蛇做成了蛇羹,隻不過我沒敢吃。”
尚清華笑容揚起。
“然後就休養了兩個月,來了蒼穹山派。”
“等等。”
沈清秋發現了盲點。
“既然漠北君如此在意你,他怎會讓你一個人回來,不陪着你?難不成你沒告訴他?”
尚清華撓頭道:
“大王整日裡事務繁多,我怎麼好意思再因為我的事而麻煩他;也不是沒告訴,留了一封信的。”
沈清秋搖着折扇,道:
“我的直覺告訴我,他一定會來蒼穹山找你。”
尚清華哈哈道:
“來了再說呗。”
沈清秋驚奇。
“你還真是膽子大了。”
尚清華嘿嘿。
見他眉開眼笑,沈清秋道:
“那你就準備一直這樣,待在漠北君身邊一輩子?”
“嗯,怎麼說呢……”
尚清華執起茶盞,喝了一口。
“現在挺好的,有吃有喝,還不用挨揍了;大王對我越來越好,有時候我甚都覺得他對我太好,我受之有愧。”
沈清秋挑了挑眉。
這樣的漠北君,實在不太符合人設……
他問道:
“你這幾年在漠北君身邊,可有發現,他有什麼異常之處?”
從一天揍三頓,到如今的呵護備至,這前後反差,他很難不聯想到一種可能。
尚清華一臉茫然。
“異常?沒什麼異常啊。大王沒什麼變化,隻是對我的态度更好了。”
見他眸光有異,尚清華狐疑道:
“瓜兄,這怎麼了嗎?”
“沒什麼。”
沈清秋按下心中突然冒出的想法,波瀾不驚地回道。
在沒有足夠的證明之前,這些都隻算是可能、猜想。
畢竟對于漠北君,他了解的也不多,不敢随意下定論,但有一點可以确定:
漠北君對别人都是冰冷冷的,唯獨對尚清華略有不同。
這至少可以證明,尚清華在他的心中,是一個很重要、很有地位的角色。
不過……是否會發展成自己所想的那種可能,就隻能靜觀其變,日後再談了。
沈清秋心中思緒流轉,尚清華卻全然不知,他開口問道:
“你和冰哥,這幾年過的怎麼樣啊?”
“我們怎麼樣,不是都被你寫出來了嗎?”
沈清秋翻了個白眼。
尚清華知道他是說那幾本書,嘻嘻裝傻,轉移話題。
“定然不錯,瓜兄容光煥發,風姿綽約,看來冰哥将你照顧的很好!”
沈清秋看他一眼,道:
“你也不錯,我記得上次在山谷中見到你時,你還是一副漂淪憔悴、骨瘦如柴的凄慘形狀;但再看今日,眸光熠熠、神采飛揚,身上也有肉了,不再是骨頭架子。真真是判若兩人。”
“哪裡哪裡,比不上瓜兄,玉樹臨風……”
兩人正商業互吹。有一名弟子緩步走了過來,躬身開口道:
“禀兩位峰主,洛師兄來了,已在廳中等候。”
聞言,尚清華戲谑地看了沈清秋一眼。
“沈師兄,還真是說什麼就來什麼,冰……洛師侄來找你了。”
沈清秋聽出了他的調笑之意,揉了揉額頭,歎了一聲:
“冰河這孩子,真是……明明讓他乖乖等着的,越大越不聽話了。”
雖這麼說,但他還是起了身,對尚清華道:
“罷了,也該走了。尚師弟,告辭。”
尚清華亦起身,笑道:
“沈師兄切勿客氣,師弟送送你。”
二人這便一同出了院子,向正廳而去。
廳中,一名玄衣長袍的男子立于原地;劍眉星目,面容沉郁,獨有一番威嚴氣勢。
可當他剛剛瞥到邁門而入的青衣身影時,這股氣勢便消失的無影無蹤,直接奔了過去。
“師尊!”
沈清秋甫一入門,便覺一個大團子向他猛撲而來。
他被這大團子撞得有些踉跄,低頭一看,果然是自己養大的那隻哭包。
沈清秋心中無奈,用折扇輕輕敲了敲他的額頭,道:
“不是告訴你,在竹舍中靜待師尊回來嗎?怎麼還是親自過來了?”
洛冰河擡起臉,有些委屈地道:
“原本是在竹舍裡等候的,可怎麼等,師尊都不回來,弟子隻得一路找上安定峰。”
安定峰上也有不少女弟子,此刻圍在廳堂外,看着他們這般,皆都咬耳細聲、竊竊私語,面上帶上了些許绯紅。
沈清秋眼尖的瞥到了她們手中的小冊子,嘴角一抽。
得,傳播範圍,已經不是他所能阻擋的了。
為了減少些許目光,沈清秋摸了摸哭包的腦袋,順毛道:
“好,是師尊錯了,不該扔下冰河這麼久的;先放開師尊,你尚師叔還在這裡。”
尚清華一直在旁邊觀測吃瓜,忽然被提到,怔了一下。
可還沒等他說什麼,那些女弟子們便更加興奮了起來,沈清秋甚至能聽到一些她們讨論的字眼:
什麼“年下哭,年上寵”“邪魅魔尊x禁欲師尊”“我磕的CP是真的”諸如此類。
……
沈清秋聽的臉都黑了。
為什麼姑娘們會知道這些21世紀才出現的耽男小說詞彙?!
幾乎一瞬間,他就鎖定了罪魁禍首。
沈清秋猛地盯向吃瓜的尚清華,眸中迸射火焰。
峰主不正經,連帶着把弟子們都帶壞了!這整日的,安定峰到底都在教些什麼?!
等下次……下次自己一定要掐死這個向天打飛機,找他算總賬!
尚清華被他盯得渾身發毛,心中直念不好,連忙開口道:
“沈師兄和洛師侄情誼深厚,不若先回清靜峰吧,師弟就不多留了。”
他邊說,邊對旁邊的女弟子們猛使眼色。
女孩們立即明白,嬌羞的嬉笑作一團,跑開了。
沈清秋繼續瞪着他,一字一頓地道:
“是啊,叨擾多時,師兄先回了,尚師弟留步。”
洛冰河不知那些奶狗、年上為何意,松開沈清秋後,便改為牽着他的手;聽到此處,他出于禮貌,跟尚清華打了聲招呼,便和沈清秋一起,向安定峰下走去。
尚清華目送着他們離開,仍有些心有餘悸。
瓜兄剛剛的眼神,真的是太吓人了……
還未松口氣,女孩們又悄悄折了回來,在廳外探頭探腦。
尚清華走了出去,看着她們,道:
“你們不要那麼明顯呀,看看把你們沈世伯都氣成什麼樣了。”
有個膽大點的姑娘開口道:
“可是峰主,我們好不容易見到《春山恨》的主角,實在是無法自抑啊……”
“那也要克制呀。”
尚清華歎了口氣。
“我告訴你們的那些詞彙,是為了讓你們易于理解,不是之前都規定好,不能随意提起嗎?”
女孩們心虛地低下了頭。
“我不是要怪你們,隻是……唉罷了,下不為例吧。”
他萬分無奈,揮走了姑娘們;出了正廳,一邊走,一邊抻腰。
今天累到了,必須回屋補個回籠覺。
可剛打開閑人居的房門,尚清華便愣在了原地。
檀房中,一名青年坐于藤椅之上。
墨藍的袍擺四散而開,華衣墜玉,額間,是一枚深藍色的流紋。
一旁的圓桌上,壺杯微微散出茶香。
他手中執盞,正微微品茗。
察覺到視線,青年放下茶盞,冰霜的眸眼轉動,微微看向門口之人。
他緩緩啟唇,聽不出喜怒悲情。
“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