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秋微微一笑。
“不留北疆,也不回門派,反而到人間小城開了家胭脂鋪……尚師弟,師兄都羨慕你這野鶴閑雲的生活了。”
尚清華嘴唇微顫,盡是驚恐。
“你……你們……是怎麼發現這裡的……”
“也是趕巧。”
沈清秋收起折扇,從袖中翻出一塊方才用帕子包好的香皂,放到桌上。
“我與冰河到此地閑遊,不想卻見城中之人競相購買此類物品;我見之心異,便進來一觀。”
尚清華張了張嘴,百口莫辯。
“普天之下,怕也隻有尚師弟,才會做這香皂了……”
沈清秋眉眼彎彎。
……
院落中,隐隐傳來案闆切菜的聲音,咚咚而響,不難聽,甚而有些悅耳。
沈清秋給自己斟好了茶,輕酌一口。
“說說吧,這次,又是因為什麼逃跑?”
擡眸看向對面之人,開口問道。
他原本是想随便找家面館吃面的,但經過方才,便轉變了想法。
這院落設施倒還齊全。沈清秋借用了廚房,專走洛冰河去做飯,他則好有時間,仔細盤問。
偌大大的院中,此刻,隻剩下了二人。
見對方支支吾吾,沈清秋拿起點心,又道:
“你可知道,漠北君找你,都快找瘋了,你們到底怎麼了?”
尚清華深深咬唇。
“大王他……”
似是難以啟齒,半天都說不出下文。
“他怎麼了?”
“他……”
再也忍不住,似破罐子破摔般地道:
“他……他向我表白了!”
沈清秋吃點心的動作一頓。
尚清華深深扶額,将自己的頭埋入肩臂。
“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先前在魅妖迷洞時,他便失控過一次;可我隻當他是中毒,卻不想那日宴會,他喝醉到了我的卧寝,發現了我寫的那些文……”
沈清秋眼眸睜大。
“他發現了你的原稿?”
“……是。”
尚清華将頭埋的更深了。
“他追問我,對這種現象是什麼看法,我便說是尊重。結果……結果下一刻他就把我按到書架,親了上來……”
沈清秋:“哇哦~”
尚清華瞧見他的眼神,立即坐不住,站了起來,臉上騰紅。
“瓜兄,你那是什麼表情?我是清白的!是大王他……他又咬我,又扒我衣服,說什麼想擁有更多,我……我……”
沈清秋:
“啧啧啧,沒想到漠北君私下這樣瘋,跟他表面上一點不像。”
“瓜兄!”
尚清華隻覺越掩越黑,隻得坐下,用雙手捂住臉。
看着幾乎要熟透的尚清華,沈清秋不再揶揄,開口道:
“既然這樣,你是怎麼逃出來的?漠北君不可能放你走啊?”
“我用的木師弟給的麻醉針……然後趕緊逃跑,到了這兒……”
尚清華悶悶道。
“真沒想到。”
沈清秋重搖折扇。
他看着對面的人淡定自若,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喃喃道:
“我是男人啊……大王他為什麼……”
“男人怎麼了?”
沈清秋看着他。
“你自己不也寫那些本子嗎?還說,尊重任何一種情感。”
“可問題是……”
上清華狂抓亂發,崩潰道:
“我是直的啊!大直男!不搞基!!!”
沈清秋笑了下。
“我以前還是直男呢,可你看現在?”
“我……”
尚清華深深埋首。
“我一直以為:大王對我好,是因為器重、關懷,是如同兄弟般的情感,從來沒有往這方面想……”
沈清秋以過來人的口吻寬慰他:
“你不若仔細想想,漠北君對你的種種行徑,難道真的是兄弟會做的嗎?”
聞言,尚清華不由想到先前的那些擁抱、同床……
“好像……是有些過于親密……”
“那豈止是有些?”
沈清秋真覺得他心大如峰,珠穆朗瑪峰的峰。
“便是傻子都能看出來,他對你是個什麼心思,也隻有你這種神經大條的發現不了;我以旁觀者的角度來評,說他把你捧在手心,根本毫不為過。”
尚清華震驚。
“你們……都能看出來?”
沈清秋翻個白眼。
“那豈止是能看出來?就差沒明晃晃的說了。老早我就覺得你們不對勁,那天讓冰河幫着問了一嘴,漠北君說,他對你是真心的。”
尚清華懵懵懂懂。
“真心……”
“我原以為,按着漠北君那個性子,是一輩子都不會說出自己的心意的。”
微歎一聲。
“但世事無常,你們還是發生了。”
尚清華愣愣的,呆在原地。
不遠處的廚房中,傳來熱水沸開的聲音,沈清秋搖着折扇,問他:
“講真,你對漠北君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我……我不知道……”
尚清華隻覺心緒翻雜。
“我現在很亂……”
沈清秋又問:
“那你想見他嗎?”
……
半晌,微微搖頭。
他低聲道:
“我不知道……現在該怎麼面對大王,所以還請瓜兄保密,先讓清華安靜一段時間吧……”
“也罷。”
沈清秋再次執杯。
“這畢竟是你們的事,我不太好摻和;放心,我沒見過你,冰河也不會往外說。”
尚清華一笑。
“多謝瓜兄。”
“不過……”
沈清秋最後還是加了一句。
“你不如好好思慮一下。畢竟,漠北君是真的,很在意你。”
尚清華張了張口,還想說些什麼,卻見院外,洛冰河端着食案,走了過來。
他立即噤聲,不再多言,默默整理好食桌上的小食,騰出地方。
洛冰河走近,将食案放到石桌上。
是三碗拉面。
畢竟用的是人家的地方和食材,怎麼也要帶一份,表示謝意。
尚清華很自覺的起身,将石桌騰給他們,自己則端着一碗,到了另一個小桌旁。
人家給煮,就已經很客氣了,又怎麼能當電燈泡。
挑起一筷送入口中,輕輕咀嚼。
卻覺略微苦澀。
當年在山林中,尚清華明明隻吃了一些殘面,卻歡喜的一蹦三尺高;如今熱氣騰騰的一整碗放在面前,卻有些吃不下去。
沈清秋發覺他的不對,問道:
“怎麼了,是不合口味嗎?”
尚清華對他們一笑。
“怎會,洛師侄廚藝比當年更加精進。”
他微微垂首,再次吃面,卻越嚼,越不是滋味。
拉面湯鮮味美,是難得的佳肴。
可是再美味,也比不過……
北疆冰堡中,曾吃過的那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