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上傳來的觸感,直讓漠北君整個人都僵住了。
震驚萬分的同時,卻也從心底,升起了酸澀的欣喜。
除去柔軟,臉上也多了些濕潤的東西。
他知道,那是苦淚。
下意識向後退去,想去擦拭掉那淚痕,卻被對方察覺,更加向前,緊緊抱住。
血腥在口腔交融,卻更添了幾絲情動。
僵硬的身體漸漸恢暖,猶豫伸手,輕輕扶住後腦。
感受到懷中人的顫抖,另一隻手也同樣伸出,攬縷環依。
“喲,這是要在臨死前,表明心迹呀。”
文臣歎道。
凜光君則陰沉注視,冷哼一聲。
終于,尚清華微微松開,劇烈喘息着,帶着悲然的哭音。
漠北君還是有些怔愣,恍惚感覺夢中。
“你……”
“我不會走的。”
尚清華抓住他的手,帶到自己的心口,微微顫抖着。
“大王竟然舍得丢下清華一人在這凡世,自己離開……你不是想聽我的回應嗎?”
他握緊了手中的指節,攸然擡眼。
“好,那現在,我就回答你。”
尚清華上前,摟住他的脖頸,目光直對上那雙幽藍邃迷的眸眼。
“我願意。”
漠北君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他喉間滾動一圈,竟有些緊張。
“你……說什麼……”
“我願意。”
尚清華紅着眼,唇邊卻洋溢着笑容。
“漠北君,我尚清華,願接受你的告白。此生願與君攜伴,永不分離,所以……”
這是他第一次,喚其本名。
“别讓我走……哪怕是死亡,我們也要死在一起,好嗎?”
……
漠北君是北疆君主,冰沭淬體,他的心,也亦如外表一樣,堅若磐冰。
可這簡單的幾句話,卻似極地北巒的一簇火焰,燃火融冰,徹底打開了那幾十年,若冰若冷的心房。
不禁伸手,細細撫摸着那人柔悲的眉眼,拭去眼角珠淚。
“好……”
将人摟入懷中,輕抵頸窩,顫抖間,也似有淚垂落而下,化殘入地。
“好,我答應你,清華。”
“大王……”
尚清華亦抱住他。
兩顆心彼此相靠,狂熱而依戀。
有你,足矣。
“好一對不畏生死的鴛侶啊。”
文臣啧啧有聲。
“既如此,便逐了你們的心願,你們一起去死吧!”
他語氣陡轉狠厲,手中翻轉飛出幾十根冽毒刃針,直攻向前方的二人!
隻怕下一刻,就要被活活穿成刺猬!
漠北君迅速轉身,緊緊護住懷中之人。
就在毒針即将刺入體内之時,天雲之邊,竟忽而掠過一道瞬影。
那抹影極快,像圓環一樣,呼嘯轉動,即刻間,便将所有毒針裂為兩段!
凜光君豁然驚起。
“怎麼回事?”
似看清了那抹殘影,驚呼出聲:
“那是……折扇?”
尚未回神,卻見一名魔兵魂不守舍地爬了上來,高聲道:
“不……不好了,君上!有……有人闖山,他們……啊!”
他沒說完這句話,因為,已經身首異處。
尚清華看清了山林情形,訝然出聲:
“柳師弟?!”
語氣明顯是喜大于驚。
柳清歌一劍挑飛幾個魔兵,乘鸾奔騰着流光的異彩,好不霸氣。
他是最先沖上來的,殺氣騰騰,勢不可擋;卻在看到抱在一起的兩人時,腳步驚頓。
嘴角不住抽搐,臉色青白交加,他似是想說些什麼,後方卻又傳來悠悠笑聲:
“尚師弟,方才可是我擲出折扇,你是否應該也感謝我一下?”
“沈師兄!”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尚清華險些喜極而泣。
他扶着漠北君起身,擡眸,果然看到了沈清秋踱步而來,身後跟着洛冰河,甚至,還有木清芳。
而緊随其後的,便是數以千計的蒼穹山弟子,和黑铠武将。
尚清華此刻是真的感覺到了,蒼穹山這個大家庭的溫暖。
他鼻頭酸澀。
“沈師兄,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們了……”
“是我們來晚了,還好無事。”
沈清秋收回折扇,上前去扶他,木清芳則二話不說,拎了藥箱就過了來,為二人診脈。
洛冰河看着漠北君的模樣,歎了一聲:
“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
漠北君剛才神經繃緊,現下放松,便覺疼痛襲來,但還是沒有叫喊,隻道:
“無事,多謝君上……”
他們這邊聊着,那邊,蒼穹山弟子和黑铠武将已經将魔兵殺了個幹淨,随着最後一劍從胸中炸出血花,凜光君的臉色終于變得扭曲起來。
文臣則又一次被打到坑裡,掙紮起身。
他看不見,卻也知道,這個完虐自己的人,隻怕,是精英之中的高手。
柳清歌俯視着他,冷笑一聲。
“一玄上次回來時說,就是因為你,他去北疆的剿滅,才不算得完美;如今看來,你還真是個硬骨頭。”
洛冰河見沈清秋忙着安慰尚清華,便擡步,徑自走向那場中最後立着的身影。
“你就是凜光君?”
不知為何,他明明隻是平常的問話,凜光君,卻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硬着頭皮才能勉強發出聲調來:
“是……”
洛冰河一步一步,向他走來,語氣平靜,卻獨有震懾。
“我知道你很久了,聽說,前些日子,你在北疆鬧騰的很啊?”
天魔族對普通魔族的天然壓制,并不會因為自己也為貴族,便會消失半分;凜光君,從未如此心慌過,他越看着那鮮紅的魔印,越感覺恐怖無比。
心中忍不住,升起一個前所未有的想法:
跑!
竭盡所有,不管一切,跑!馬上離開這裡!
他雙腿都有些發顫,眼神抖動,咬了咬蒼白無色的唇。
突然,他轉身就跑,用盡所有的力氣,落荒而逃。
洛冰河怎麼也沒想到他會突然逃跑,動作一滞。
就趁着這一瞬的功夫,凜光君已然退出很遠,眼見便要逃離了。
可這時,他卻忽聽耳旁風聲。
未及回頭,就覺腹部劇痛。
一根三丈餘長的冰棱,洞穿了他的腰部!
猶如一隻鳥般,凜光君,落了下來,雖不至于直接死去,卻也讓他再無氣力。
洛冰河忍不住回頭看去。
隻見,漠北君伸着手,指尖還簇着寒霜,劇烈喘息,額頭浸汗。
他竟是強行沖破封脈,瀕臨重傷,也要發出這緻命一擊!
“我……絕不允許……你再次逃脫……”
洛冰河走過去,将凜光君拎了起來。
“還挺能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