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日子裡,喻文州聽了不少的廢話,也聽了不少的故事。他聽到黃少天說自己的父母總是喜歡在家裡吵架,從早吵到晚,吵得周圍人不得安甯,吵得自己也睡不好覺。他還聽到黃少天說如果可以選擇,甯願自己永遠沒有出生在這樣的家庭裡。
喻文州本來就不算是個特别會安慰人的人,偏偏這種時候言語顯得又是如此蒼白,所以他也隻能在每次接過糖以後,快速剝掉五顔六色的糖紙,塞進黃少天的嘴裡,希望甜津津的味道能夠讓對方好受一點。
他最後一次見到黃少天,仍然是在甯靜的圖書館裡。那個時候已是接近期末考試,前來圖書館看書的人越來越少,隻靠黃少天一人便能輕輕松松地擺放好所有借還的圖書。為了準備考試,喻文州在這裡待的時間也愈來愈短,然而他每天傍晚仍是會過來陪那人待一會兒。
那天黃少天異常沉默地收好了全部圖書,明明雙眼通紅,但還是強撐着沒有掉一滴眼淚。他趁着四下無人,從兜裡摸出一顆糖遞給旁邊的人,看似不經意地說話,但實際上聲音都有些發抖:“我爸媽離婚了,他們終于解脫了,我也終于解脫了。”
喻文州沒答話,也沒接那人遞過來的糖,反而從自己的兜裡掏出一顆,甜度比水果糖上升了好幾個度的大白兔奶糖。他快速剝掉外面的糖紙,塞進黃少天的嘴裡,明明想說些什麼,但想來想去隻冒出了一句“生活這麼苦,沒事多吃點糖緩緩吧”。
下學期開學後,黃少天出乎意料地轉了學,喻文州成了圖書館裡僅此一人的學生志願者。每天前來借閱的人依舊很多,他一個人不緊不慢地收拾着圖書,哪怕收拾不完,也是一副不甚着急的樣子。
登上梯子抽出舊書的時候,陳舊的味道撲面而來,盡管窗外的夕照沒有正午的陽光那般耀眼,卻還是可以把室内漂浮的灰粒照得顆顆分明。他忽然想起上一次聞到這股味道以後,某個人似乎在旁邊遞來了一顆水果糖。
時隔許久,喻文州再次回憶起黃少天,内心依舊會像是堵着什麼東西。他時常在想:如果那個傍晚,自己沒有掏出那顆大白兔奶糖,而是能夠抱抱那人就好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