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旗風喝醉酒不會失憶斷片。
除了還有些頭暈之外昨晚睡覺前的事全都記得,她記得自己沿着路邊石走平衡木,記得何徐行背她回家。
都說海洋味道是鹹濕的,可在何徐行身上像夏日傍晚站在海邊,微風拂過發梢帶來的溫柔氣息,她記得昨晚被這種味道包圍,也記得鹿玲帶她回家。
她看到鹿玲和何徐行站在車前談話,隻是聲音太輕沒聽清談話内容。
“不走,不會再走了。”
“我在。”
“我錯了。”
何徐行說過的每一句她都清楚記得,說這些話時語氣沒了過往的散漫悠閑,每一句話鄭重又謹慎,就像在給她一個恒久不變的承諾。
鹿旗風心裡一股酸澀,老天是不是看她太可憐,所以眷顧給了她一點希望,好像憑借這一絲希望何徐行就會一直陪在她身邊。
她承認。
自己很自私。
等等……
床上的黑色夾克外套哪來的?
鹿旗風緊閉雙眼回憶昨晚,何徐行送來海鮮拼盤時穿着的衣服,大概是包廂太擁擠所以脫掉了外套,帶她離開時拿上了外套……
可是怎麼到自己床上的。
……忘了。
講個笑話,自己不會斷片。
鹿旗風抱着巴塞羅熊扮演起了木頭人,窗外樹葉沙沙作響,細雨打在玻璃窗。
叮咚——
手機新消息提醒。
[楊雙晨:奇奇,醒了嗎?]
[楊雙晨:今天宣傳片劇組準備開個會,有時間嗎?]
[北極蜜熊:有時間。]
[楊雙晨:好嘞,下午兩點不見不散,地點給你發過去了。]
楊雙晨發來一個定位,不在畫月鎮,而是在景區浮雲山的一間民宿。
——
鹿旗風第一次來景區,三年前她住在榆溪市,想着自己總會有時間來,所以一拖再拖,這一拖就是三年,去京城的這三年裡,抱着同樣的想法,可事實上京城的景點也沒去過幾個。
唯一一次看升旗,還是因為小組作業拍攝外景。
以前總覺得時間很長,可三年如白駒過隙,一閃而過。
浮雲山的紅葉漫山遍野,各地的遊客拿着相機拍照,浮雲山海拔不高,登頂大概需要三個小時。
楊雙晨發來的,民宿地址在半山腰,鹿旗風帶着相機,邊拍邊爬山。
她從小就喜歡拍照,總是拿着個相機走到哪兒拍到哪兒,就連相冊都裝滿了厚厚的三本。
隻是父母離婚後,那段過去陰暗的回憶連同相冊一起留在了椿江的家。
人總要向前看,過往時光無論璀璨奪目還是黯淡無光,都已成為過去式,照片會替她保存珍藏。
大學期間雖然也拍照片,但不像小時候一樣頻繁,隻偶爾拍下幾張。
此時的雨已經漸停,絲絲細雨用不到打雨傘,鹿旗風今天戴了一頂酒紅色棒球帽,帽檐遮擋了雨滴防止它落在眼鏡片上。
鹿旗風有些輕度近視,度數不高,除了上課坐後排一般不戴眼鏡,此時站在浮雲山間,無比慶幸今天戴了眼鏡。
瀑布從懸崖傾瀉而下化作白霧,缭繞紅葉山林,水流撞擊山石的聲響悅耳清晰。
站在高處遠眺,畫月鎮全貌收入眼中,一排候鳥成人字形南飛遷徙。
“咔嚓——”
快門按下,今天拍下的照片趕超過去一年拍的照。
“姑娘,”同樣在爬山的一對中年夫妻問:“能幫我們拍張照嗎?”
鹿旗風接過他們遞來的手機:“當然。”
“站在哪兒?”男人問。
“就在瀑布前面,拍下來給兒子看看。”女人回答。
鹿旗風耐心等他們擺好姿勢,這對夫妻感情很好,她一時有些走神,大約在幼兒園的時候,她的父母也是這樣,後來是怎麼變了呢?
好像沒有具體的哪一天,父親一回家就和鹿玲吵架。
打破這個家堪堪維持的表面和睦的是初三的平安夜,那天是出生起她見過的第一場雪,椿江的冬天幾乎不下雪,那天的雪不大,隻有薄薄一層,她和朋友們在外面玩了很久。
直到夜幕降臨,父母都不在家,家裡依舊是冷冰冰的,她回到卧室沒有立即開燈,捧着相機癱在床上看拍下來的照片。
激動的心情久久沒有平複,突然,一道紅光閃爍,她以為自己看錯了,盯着衣櫃的地方确認,很快,又閃了下。
鹿旗風神色頓時暗了下來,循着紅光閃爍的位置,在衣櫃上面雜物箱裡發現一個小攝像頭。
大概是出現了故障,總是一閃一閃的。
她頓時感到一陣害怕,而後斂起眉,把整間卧室乃至所有房間翻了一遍,發現了四個攝像頭。
“奇奇,怎麼了,怎麼不開燈?”鹿玲回來時看到鹿旗風蜷縮在客廳沙發,像丢了魂。
聽到鹿玲的聲音,鹿旗風放松下來,簡明扼要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行,我知道了。”鹿玲摸着她的頭安慰,“沒事啊,去睡覺吧,我來解決。”
那天半夜,她睡得迷迷糊糊,聽到鹿玲在和父親吵架,後來才知道,攝像頭是父親裝的,為了監視她們母女,最主要的目的是想抓到鹿玲的把柄,以此來威脅分到财産。
攝像頭剛裝沒幾天就出現故障,被鹿旗風發現。
事發之後,父親回家次數更少了,直到高三那年鹿玲拿到他出軌證據,父親最終淨身出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