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廚的幾位員工正在為開營業備餐,服務員年紀都不大,鹿旗風和她閑聊才知道,這裡的服務員有三分之一是大學生勤工儉學當兼職小時工。
“這裡的工資比其他地方高,人嘛,都是為了錢生活,尤其是我們這樣的學生。”服務員說。
從後院走到餐廳,也就不到五分鐘的時間,天空劃過一道閃電,雷聲轟鳴,随之而來的是雨猛然變大,暴雨猶如天開了口子傾瀉而下。
照顧着她的腿傷,何遲鳴坐到了臨近靠窗的位置。
“叔叔,你是不是看到了?”鹿旗風試探着問。
何遲鳴擺了下手:“小時談戀愛嗎?我們這裡早就發現了,她最怕她哥,我們是在幫忙瞞着。”
何叔叔口中的“我們”包括他和店裡的服務員。
“小時讓人省心,不說她,”他似乎身體不太好,時不時咳嗽幾下,說話有些喘氣,“我想跟你聊聊小行。”
“雖然這麼多年我們沒在一起生活,但他做了什麼我大緻知道,高中時候逃課、打架是常有的,但因為他的成績高,隻要不是大事,老師經常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直到有一次……”
剛才的女服務員端來一壺茶水,給兩人倒上,何遲鳴繼續說:“他把一個外班學生揍進了醫院,班主任問他原因,讓他道歉,他一直悶聲不回話,班主任沒辦法給我打了電話。”
“我知道他不想跟我說話,于是把他大伯喊來,小行跟他說是外班男生性//騷擾他們班的女同學,他救了女同學,并且錄了像,他大伯帶他去了派出所,對方家長自覺理虧。”
“後來我才知道,他不跟班主任說實話是因為外班男生和班主任是親戚,小行性格執拗,知道班主任偏袒對方,所以直接去的派出所。”
鹿旗風似乎能想象出來,那時候的何徐行和那些人互相瞪眼,死死對峙的樣子。
“他沒什麼壞心思,是我……是我的問題。從小他媽媽為了生他,受了不少苦,我承認,在他媽媽去世前,我一直嫌他是累贅,是我的錯,他怨我恨我,我都接受。”
“他媽媽死後,我找到一封信,是她生前留下的,她唯一的願望就是希望小行能開心的活下去,希望我對他好一點。這些年他一個人出國,我去過一次他以前的房間,房間有一副畫,是他小時候畫的‘家’,上面是我們一家三口,那時候我才知道,小行渴望父愛。”
窗外的雨越來越大,快要蓋過了說話聲,何遲鳴說着,眼眶有些紅,臉上布滿清晰的皺紋:“都是我的錯。”
鹿旗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說實話,一開始知道何徐行家裡情況的時候,她确實對何遲鳴有些生氣,因為她的家庭也是如此,她的父親行事更甚。
可聽到何遲鳴的想法,鹿旗風發現是她以偏概全了,天底下的每一對父母都是獨一無二的,不是所有人都像她的父親鄭崇明。
鹿旗風自嘲地扯了下嘴角:“何叔叔,我覺得何徐行對您沒有多大恨意,他隻是不擅長表達感情,在他的心裡您一直都是他的父親。”
“我認識的何徐行溫柔且強大,他有一套自己的處事風格,我覺得你們需要溝通,哪怕坐下來好好談談。”
比如他見到張海時,一直在提醒鹿旗風小心,他自己卻對張海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說起談談,鹿旗風想起來前些天何望時說:“小嬸忌日那天,我去看小叔,結果我哥不在家,小叔一個人守着餐桌。”
鹿旗風道歉道:“對不起啊叔叔,衛阿姨生日那天,他不是不想跟您吃飯,是我受了傷,他才匆忙離開的。”
“我知道,小時都跟我說了,”何遲鳴問,“你們是在一起了嗎?”
怎麼每個人都這麼問?
鹿旗風感覺自己的傷口被反複撒鹽,她連忙搖頭擺手:“沒有沒有,我們……目前還沒有在一起。”
“抱歉,”何遲鳴說,“我以為……這麼多年以來,你是他第一個帶回來的異形朋友,以前我害怕是我們的婚姻給他造成影響,導緻他不想結婚,可是……你來找他的那晚,我頭一次看見他這麼關心一個人。”
是這樣嗎?鹿旗風愣了一下。她過去以為何徐行撩人無數,所以對誰都是那個樣子。
“他啊,流浪習慣了,所以不像其他人,對家有強烈的歸屬感。”何遲鳴說,“小鹿啊,叔叔希望你能多陪陪他。”
“我會的。”
就算沒有何叔叔的請求,她也會一直陪在他身邊的。
哪怕何徐行把她趕走,她也不會離開。
這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明明不是夏天,下得雨卻帶着夏天的性格。
鹿旗風聽何遲鳴講了很多何徐行小時候的故事,很多都是何遲鳴從大伯和何望時口中聽來的,她能感覺到,即使何遲鳴沒親眼看見過這些,他依然為何徐行感到驕傲。
她跟何遲鳴說了直播的事情,盡管何徐行說和何望時商量就好,但她覺得有必要求得老闆同意,出人意料,何遲鳴說:“跟小時商量就好。”
何遲鳴解釋說:“我年紀大了,不懂你們年輕人的想法,這個店裡的裝修還有請歌手那些,都是小時的想法。”
何望時雖然年紀小,但她古靈精怪的想法很多,而且動手能力極強,很喜歡自己動手DIY一些小工藝品。
離開燒烤店,鹿旗風打車回了家,小區不允許外來車輛進入,鹿旗風自己慢慢走了進去。
雨過天晴,她走兩步停一步,仰頭看看天有沒有出現彩虹。
彩虹沒看到,反而聽見幾聲細細的貓叫。
鹿旗風站在原地,靜靜等了幾秒,确認聲音來自路邊的灌木叢。
她盡量放輕雙拐和走路的聲音,輕輕扒開灌木叢,下面藏着一隻躲雨的小三花,看起來很小,正可憐巴巴的望着她。
鹿旗風想起來自己包裡裝了幾根魚肉腸,她剝開包裝伸過去,三花最初有些害怕不敢靠近,可能是發現這個人類沒惡意,也可能是太餓抵擋不了食物的誘惑,伸着頭邁着小步子走了過來。
“這隻貓是流浪貓,”保安大叔看到後過來說,“不知道被誰家遺棄的,我經常看到它,有時候帶它到保安室喂點吃的,可惜我家孩子有哮喘,不能接觸小動物,不然我就帶回去了。”
“姑娘,你是想收養它嗎?”保安開心道:“那太好了。”
“我……”鹿旗風确實很想收養,可是她不确定自己能否把它養好。
小貓吃完魚肉腸,湊近嗅着她的手指,鹿旗風輕輕摸了摸它的頭,小貓很乖,沒有躲。
就這一個小動作,鹿旗風瞬間不忍心丢下它了。
“嗯,”鹿旗風輕聲說,“我養。”
保安大叔似乎十分高興,專門從保安室找來一個幹淨的快遞紙箱,看她腿腳不便,幫忙把小貓抱進箱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