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按時間帶着輸液工具敲了敲門,沒有人回應,她輕輕推開。
單人病房中鹿玲盤腿坐在病床,四個人圍城半圓站在病床前,每個人的表情都極其嚴肅。
衆人眼神齊刷刷看向自己,表情陰森,沒有人說話。護士剛畢業,這是她進人民醫院工作的第二天,冷不丁打了個寒顫。
病房安靜地隻能聽見呼吸聲,護士如芒在背,手中的動作不自覺加快,手有些抖。
“輸液需要多長時間?”鹿玲似乎看出了她在害怕,聲音輕柔,像冬日暖陽。
護士悄悄松下一口氣,回答:“大約六十分鐘。”
挂上水,護士走出病房前擡眼看了一圈,這些人的神情柔和。
其中嘴角微微上揚,長得最帥的男人送她出來,說:“多謝,慢走。”
她有些恍惚,心想,如今是和平社會,是她想多了。
何徐行探出頭确認人走遠,關上病房門落下鎖,沖艾婧揚頭,“繼續。”
“肇事者名叫王潭,普通的出租車司機,父母雙亡,”艾婧說,“他酒醒後,去派出所出面的是他的一個朋友,叫霍泉。”
“據我所知,霍偉的兒子也叫這個名字。”
說起霍泉,鹿旗風還沒想起來是誰,但如果說霍偉,那她就認識了。
“啧。”鹿玲這個當事人一副雲淡風輕的表情,對艾婧說,“你也别這麼陰謀論,萬一隻是同名呢?”
“幹媽,這個霍偉到底是誰啊?”
鹿旗風看了眼鹿玲,鹿玲點了點頭,鹿旗風沉聲說:“分公司的總經理,因為協助挪用公款進了監獄。”
“他啊,”韓目霖一拍拳頭,“我聽說了你實習被停職的事,也就是那時候我不在學校,不然我一定幫你揍那些人!”
啧。
鹿旗風在心裡“啧”,鹿玲是直接“啧”出聲。
“陳律師在來醫院的路上。”艾婧的眼睛和手指幾乎沒離開過手機,看得出來工作很忙。
鹿旗風明白這是艾婧在委婉提醒他們離開,歸根結底她隻是一名助理,有些話不能說得太直白,晦澀些既不會被人怪罪和埋怨,也能達到預想中的結局。
拐彎抹角到達的地方也是終點,最重要的是保全了人際交往,何樂而不為。
“我陪你輸完液。”
在場中都是聰明人,何徐行和韓目霖已經走了半步,聽見鹿旗風的話兩人又同時停住。
“走走走,都走,”鹿玲手掌揮了幾下作出驅趕他們離開的動作,她不會考慮會不會得罪人,直白說,“你們在這裡太鬧騰了,吵得心煩睡不了覺。”
“我……”鹿旗風還想說什麼。
“尤其是你,”鹿玲打斷她的話,視線從三個人中依次掃過,最後停留在何徐行身上,“趕緊帶她走。”
何徐行拉起鹿旗風的手腕離開病房,韓目霖緊跟其後,鹿旗風在心裡歎口氣,“好吧,晚上我再過來。”
天空像被灰色馬克筆塗滿,籠罩上一層朦胧幕布,完完全全遮擋太陽,不下雨也不會晴天,這種天氣最鬧人,連帶着人的心情都低沉下來。
鹿旗風今天隻穿了一件白T,外面是一個灰色針織衫,和天氣倒是十分搭配,何徐行的手心溫度本就偏涼,今天卻發現了比他溫度還低的手。
松開她的手,何徐行脫下外套,動作迅速罩在鹿旗風身上。鹿旗風怔在原地幾秒,呆呆的看着何徐行。
“傻了?”何徐行在她耳邊打了個響指。
這件外套是上次莫名其妙出現在鹿旗風家裡的那件,一瞬間腦子有些空白,而後輕輕搖搖頭,繼續剛才的思緒思考現在和未來。
走在他們後面的韓目霖把一切盡收眼底,即使早已知曉結局,心裡還是湧上一股悲傷情緒,他緩緩閉了下眼睛。
認識何徐行的那天,他其實就已經猜到了結局,韓目霖不是一個做事半途而廢、知難而退的人。
在鹿旗風轉學後,韓目霖每天拼了命一般學習,隻為和她考上同一所大學,但是再見到鹿旗風的時候,他發現鹿旗風變了,自己也變了。
他們之間不再像過去一樣親密無間,鹿旗風就像丢了一道魂,雖然她的朋友變多,他也不再是她唯一的朋友,但他還是感覺到鹿旗風不開心。
欲言又止的模樣就像隔閡在他們之間的裂縫,韓目霖猜到她這樣的原因,後來在聽她親口說出來的時候他還是不可控制的難過。
心裡難過。
所以韓目霖背叛了他自己,也隐瞞了鹿旗風。
“我有點事先走了。”韓目霖深深呼吸,整頓好心情,“我朋友給我發了消息,熱搜的事有了眉目。”
聽到是熱搜的事情,兩人俱是一怔,何徐行說:“我和你一起。”
“不用,”韓目霖拿着墨鏡輕點太陽穴,“相信我的技術,走了啊。”
回鹿旗風家的路上,路過一家寵物店,何徐行停下車,鹿旗風不明所以跟上。
玻璃櫥櫃中躺着各樣小貓,其中有隻十分活躍的小貓看見來人開始轉圈圈。
鹿旗風貼着玻璃和小貓小聲對話,片刻後,何徐行拎着幾包狗糧來到她身邊,“有需要買的嗎?”
“沒有,家裡的玩具、貓糧堆得用不完。”鹿旗風語氣帶着幽怨,“每個人去我家都不忘給石榴帶禮物,我就沒這種待遇。”
兩人并肩走出寵物店,何徐行笑了聲:“怎麼,連貓的醋都吃?”
“我沒有——”鹿旗風突然停下。
何徐行不明所以:“怎麼了?”
“你看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