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熠燃講到過去的時候,隻用了幾句話,可見過去的日子對他來說就像在深淵谷底艱難而生。
家暴和校園霸淩被他說得如此輕松,鹿旗風心裡突然有點難受。
思想上她不應該對他動恻隐之心,她應該是恨他,讨厭他,可在心裡,她們又有些相似,都是遭受過鄭崇明帶來的心理陰影。
鹿旗風時常覺得自己極具矛盾感,而那些矛盾有時候并不能消除,隻能随着時間的推移慢慢化解。
“所以你剛才看到照片如此激動是因為懷疑跟蹤的人是鄭崇明?”鹿旗風終于對他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一個擺在明面上并不重要的問題。
“是。”鄭熠燃一直望着鹿旗風,“當我發現他的車票,懷疑他可能是來找你時,我就一直在跟蹤他。”
“我猜到了他是來找要錢,因為他的賭場嚴重虧損。”
“賭場?”何徐行終究是沒忍住問了出來。
“對,”鄭熠燃說,“但我還沒有找到他開賭場的證據。”
隻要他找到證據,就一定能證明鄭崇明觸犯法律,如果可以,他希望鄭崇明一輩子關在裡面,這樣的話,他就可以告慰母親的在天之靈。
而他在這個世界孑然一身,再無牽挂。他曾經幻想過,等他複仇成功,一切塵埃落定後,他或許會找個一年四季都會下雪的地方安心死去。
所以在那之前,他要努力還完所有恩情,這個世上對他好的人不多,他早已經一一把他們記在了心裡。
可是上天對他開了個玩笑,他竟然遇見了他同父異母的姐姐。
以前對她的一切了解都來自于網絡和新聞上的隻言片語,他偷偷關注了她的社交賬号,像個小醜一樣窺視她的生活。
他們明明有相似的經曆,有着所謂的血緣關系,卻走上兩條不同的成長道路。
他對這個從沒見過面的姐姐心存羨慕,也僅僅是羨慕。甚至把她當成榜樣,學習她身上的自信與自由。
他從未想過能和她有交集,可越是拼命躲開越是躲不掉,他知道自己不配得到她的諒解。
在當下,他們隻能聯手,俗話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他們有同一個恨之入骨的人,事情解決後他就會離開,不會打擾這裡的任何一個人。
鄭熠燃跟他們說完這些事後推門離開了。何徐行摩挲着下巴沉默許久,然後問鹿旗風:“你怎麼想?”
能怎麼想?鹿旗風覺得自己現在腦子裡像是有千萬隻螞蟻爬行,找不到出口。
她在大腦中慢慢捋清楚思緒,已知現在跟蹤她的有兩個人,一個是鄭崇明,目的是為了錢,而另一個全副武裝的人是誰?他的目的又是什麼?
躲在一旁看戲的周遠鏡和韓目霖見人走後,立馬湊上來八卦。
鹿旗風漸漸展平緊皺的眉頭,開玩笑似的說:“沒想到我這麼受歡迎,怎麼都喜歡玩跟蹤那一套?”
“這你就不懂了吧,”韓目霖打了個響指,“跟蹤才刺激啊。”
啧。
韓目霖受到來自三個方向的嫌棄目光。
“不鬧了不鬧了,”韓目霖說,“你好好想想,有沒有得罪什麼人?”
他們帶來的照片中看不到一張正臉,那人跟蹤地十分小心,每次都戴着帽子和口罩,看身形以及聽他說話的聲音能确定他的年紀應該不大,猜想大概和他們的年紀應該差不多大。
有沒有得罪什麼人?
鹿旗風仔細思考,上學時期和每個人交情都不太深,除了韓目霖和幾個室友,與其他人的聯系隻有短暫的交流。
她自認為沒有得罪人,除了……周安。
但她也隻是在心裡想想,沒有說出來,周安如今正當紅,哪有那麼多閑工夫跟蹤自己,而且她們在大三結束後已經算分道揚镳。
幾人沉默下來,一籌莫展,韓目霖最先歎了口氣,拍着周遠鏡的肩膀說:“光在這想能想出花來?走了鏡子,再去找找其他地方,看能不能查到那人正臉,萬一瞎貓碰上死耗子呢?”
周遠鏡推了他一把:“你才死耗子。”
韓目霖反擊:“傻吧你,我是瞎貓……呸。”
鹿旗風:“……”
這兩人湊在一起總覺得不靠譜。
——
榆溪市雖在北方,但寒冷程度遠不如東北,大雪過後天氣晴朗,經過兩天的陽光照耀,路面的雪大多融化。
趁着好天氣,鹿旗風重新把她心愛的長闆請出山。
雖然松懈下來,但關于鄭崇明還有跟蹤人的事情并沒有擱置下來,韓目霖已經成了行星科技的編外人員,在項卿去京城後,公司大大小小的事物全都落在了何徐行身上。
何徐行看韓目霖每天閑來無事,想要連哄帶騙把他招進公司。
昨晚一行人吃飯,何徐行趁着韓目霖的醉意對他說:“行星科技,國内外知名企業,你來我們公司實習參與軟件開發,你項卿哥一定給你寫推薦信,到時候對留學有幫助。”
“如果是你來實習,我給你的薪資待遇絕對不低于正式職工,不加班,雙休,允許摸魚。”
韓目霖本就神志不清,被何徐行這麼一通哄騙,當即欠了實習協議。
事後,韓目霖清醒時恨不得和何徐行拼了命。
鹿旗風滑長闆的地點選擇了人民廣場,今天沒有去公司。
時間回到昨天晚上,鹿玲和分公司開了遠程會議,結束後問鹿旗風:“畢設準備的怎麼樣了?”
“初版已經完成了,正在等歆姐的意見,後期大概會補拍一些鏡頭。”鹿旗風感覺奇怪,這是鹿玲第一次關心她學習上的事情,“鹿總,有什麼任務盡管吩咐,我現在有時間。”
鹿玲輕輕笑了聲:“是這樣,我想讓你去一趟京城的分公司,給那邊的新員工做入職培訓,時間一周。”
“沒問題。”鹿旗風一口答應。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鹿旗風總覺得鹿玲最近心不在焉。而這次派她去分公司,除了她是鹿玲的女兒,能代表鹿玲的身份去之外,她猜測還有部分原因是在找理由支開。
如果是以前的鹿旗風,她可能就這麼離開,但現在她不能再逃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