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喬雪頌并未多想,她吩咐銀枝幫着江琳琅清理殘局,自己則抱着那一疊整理出來的賬冊跟着楚平再度來到府尹處。
沿着熟悉的廊回再走一次,看到端坐在高堂之上,眉間神色鋒利,微抿薄唇的鐘宴齊,喬雪頌竟然生出了一種理所應當的感慨。
她微微擡眸一眼掃過,将鐘宴齊收縮微顫的瞳孔看在眼裡,心下疑惑不知為何。
男人這次反常地一言不發,臉上神情更是變幻莫測,喬雪頌不再猶疑,“大人,這是民女整理出的證據,煩請您過目。”
她将東西遞給楚平,再由楚平交給鐘宴齊。
鐘宴齊放在腿上的手一縮,在喬雪頌看過來時飛快收回緊緊跟随着那疊證據的眼神,輕咳一聲,“楚平,賜座。”
“謝大人。”
這把椅子來得及時,喬雪頌注意到鐘宴齊再次屏退了身邊人,自然也就忽略了鐘宴齊翻開那一疊證據後的表情空白。
看清紙張上橫豎分明的,無比熟悉的表格,鐘宴齊捏緊那張薄薄紙張的手指瞬間收緊,護腕外露出的部分青筋畢露。
“鐘大人?”
久不見他回應,喬雪頌擡頭看他,卻一眼瞧見鐘宴齊發紅的眼眶。
恍惚可見清亮瞳仁上覆着一層水色,水面之下暗流洶湧。
刹那間,她像是被釘在了原地。
不可置信,欣喜、疑慮……這一眼浪打似的撲得喬雪頌措手不及,她忍不住頓住了呼吸。
頂着好似被看透了靈魂的眼神,喬雪頌飛快低下頭,微閉的眼皮下眼珠滑動。
這鐘大人,難不成也是她想的那樣?
那可當真是好巧。
可……這又能如何?
喬雪頌揚起笑臉:“若是這賬本有什麼問題,煩請鐘大人指示。”
“您這般看着民女,實在叫我心生惶恐。”
鐘宴齊當沒聽到,隻擡手揮退楚平,臉上那欣喜還未褪去,有些急切地走到喬雪頌面前,面露期待,又有些試探:“喬姑娘這表格記錄方法确實精妙,是不是喬姑娘自己所創?”
喬雪頌眼皮也不擡,“是一本書上所寫,我不過是将其運用到了此案中而已。”
“書啊?”鐘宴齊盯着她,“什麼書?”
喬雪頌道:“關于算術一門的雜書,說不上稀奇,大人若想要,民女今日便取來獻給大人。”
“那,你那奇怪的符号是何意?”鐘宴齊又問。
喬雪頌這次沉吟兩秒,似真非真地回答:“父親早些年遊走四方帶回來的一些書籍上有記錄,我不過拿來一用,大人,有什麼問題嗎?”
“隻是書籍上有記錄,所以你便拿來标記使用,你不知道這些符号對應的意思?”
少女的回答像是一桶水迎面潑上來,鐘宴齊隻覺得心都冷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喬雪頌,“這些符号生澀難辨,你不知其意都能用得如此純熟,是不是有點過于離譜了些?”
這話簡直把你是不是早就學過這符号的意思擺在了明面上,但喬雪頌何許人也,兩輩子經比這情景難搞的多了去了。
她面不改色,“大人,符号意義本就為人所賦予,不知這些符号的意思于我更有利,若知道了它們的本身含義,反倒更幹擾我了。”
“您說是吧,大人?”
末了一句還反問,鐘宴齊聽得抿緊了嘴唇,又想起了什麼,逼問:“你敢保證你所言為真?”
喬雪頌勾唇笑:“我騙大人做甚?”
鐘宴齊看她油鹽不進一臉無辜,忍不住大聲質問:“喬雪頌,這些符号乃是正兒八經的西洋諸國文字,你父親常年遊走中洲,從未去過沿海一帶,又能從哪裡關于西洋諸國的書籍?”
你明明就是和我來自一樣的地方!
你分明就是穿越的!
話音落下堂内一片死寂,隻留下鐘宴齊微微急促的喘息聲和喬雪頌細微的呼吸音。
“大人。”喬雪頌歎了口氣,“您到底想要說什麼?”
“我……”鐘宴齊張嘴欲言,爆發之後聲音還有些幹澀,他舔舔幹裂的嘴唇,啞然片刻,“你……”
他看着喬雪頌,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眸,像是什麼都知道,像是要看穿魂魄。
“你到底,是不是穿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