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這個陌生世界二十載,即便身為皇親貴胄,受千萬人擁戴,但鐘宴齊仍是懷念在那個世界。
穿越前的那個冬天,和室友們下課去校門口笑鬧着去買蜜薯,一口下去,燙得舌尖都又痛又麻。
連刮臉的寒風都是自由的。
現在名為鐘宴齊的身體裡像是裝着兩個靈魂,一個是仍然帶着清澈的愚蠢的男大學生鐘宴齊,一個是已然習慣于這權力在手的暢快滋味的長公主之子鐘宴齊。
他壓緊了呼吸等着喬雪頌回答,眼神裡有一絲不知喬雪頌能不能明白的迫切。
男人步步緊逼面前身形柔弱的少女,狼一般的眼神仿佛要吃了她,身後黑影巨山一般壓來,這一幕在外人看來極為壓迫,任誰都喘不過氣。
喬雪頌雙眸冷靜,勾起的嘴角拉直了些,她并沒有直接肯定或者否定,而是抛出了一句疑問,一句直接打碎了鐘宴齊的所有希望。
她面露疑惑,仿佛對着個詞前所未聞,“大人,這穿越為何物,民女從未聽說。”
鐘宴齊再進一步,一字一頓,“你從未聽說?”
“是,大人,從未聽說。”喬雪頌斬釘截鐵又,“這‘穿越’是否在一些古籍有過記載,若是大人需要,民女可以幫助大人搜尋一二。”
喬雪頌面上神情不像作假,她是真的覺得“穿越”這個詞全然陌生。
少女那雙澄澈的瞳仁望着他,鐘宴齊的躁動的心像被潑了一盆冷水終于平息下來,挺直的脊背微微彎曲,配上他那張俊臉上低落的表情,讓喬雪頌覺得像一隻灰頭土臉的鹌鹑。
一顆從來堅定的心莫名一軟,喬雪頌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但卻什麼都說不出口。
對鐘宴齊來說,現在最好的方式無非便是承認自己也是穿越的,她不知道他為何如此執着于尋找一個穿越者同伴,但承認自己的穿越身份,對喬雪頌而言沒有過大的好處,也沒有過大的壞處。
那她為何還要承認?
就單純攀個關系,用這層紐帶來救自己全然是被冤枉的父親嗎?
可是,遇到一個來自故鄉的人,是多麼的難得。
喬雪頌看了眼已經恢複冷肅臉色的鐘宴齊,看似套近乎,實則旁敲側擊地問道:“據聞殿下來自于京都,可聽聞有一種酒名為玉液酒,原産自宮廷,故名宮廷玉液酒。”
宮廷玉液酒。
鐘宴齊詫異擡眸。
喬雪頌繼續道:“因這酒出自宮廷,所以相當難得,喬家想做京城生意,故而想問問殿下可知這酒價錢幾許?”
一百八一杯。
宮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
前世網絡熱梗,後面成為了網民公認的在異世界與種花家公民接頭的暗号。
喬雪頌微微吐出口氣,等着鐘宴齊說出答案,但她等了半晌,鐘宴齊卻仍是一動不動,瞧那眼神,竟是将她看作了什麼稀罕物一樣。
鐘宴齊卻是不知,竟然有人這般膽大,眼下是自己在審問她,卻還敢與自己套近乎。
“喬姑娘若是想作酒行的生意,派人到京都探查一二便可,這玉液酒價格我确實不知。”
這回換喬雪頌目露詫異了。
能說出穿越二字,卻又不知這大名鼎鼎的接頭暗号。
這鐘宴齊怎麼回事?
“賬冊事了,已然沒問題,你便帶着你父親回去吧。”鐘宴齊背過身,聲音從後面傳來。
“是,多謝大人。”喬雪頌道,本還糾結着這鐘宴齊身份來曆,說到父親,她不再糾結“那家父捐官一事的流言,還請大人徹查。”
鐘宴齊回頭看她。
他就知道她是個吃了虧便定要讨回來的。
喬雪頌接着說:“家父既然與踏雲橋一案沒有關系,那其中必定有他人從中作梗,現下何州府又傳言我父親捐官賄賂,樁樁件件聯系在一起,此事定然沒有表面上這麼簡單。”
“家父從商多年,聲名遠揚,卻難免還是陷入歹人所陷的謀害慘遭下獄,大人,光是看這賬本中的貓膩以及何州府所為便可猜到不知道有多少人插手其中。”
喬雪頌話未說完,但鐘宴齊卻明白她未盡之意。
“錦陽郡距離京都路途遙遠,時隔多年也隻有您一位從京都來的大人願意肅清這污穢風氣。”喬雪頌拱手,“民女鬥膽,還請大人嚴查何州府,揪出這幕後之人,以定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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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銀枝等得都有些困倦了,才看到喬雪頌從門後出來,“小姐,事情如何了?”
喬雪頌抖了抖手上的鐘宴齊的手書,“大功告成,咱們去接爹爹回家.”
坐上車不多時便到了錦州關押犯人的地方,事情了結,主仆二人心中那根一直緊崩的陷終于松了下來,遞上鐘宴齊親筆書寫的文書後,不多時,一身素袍的喬善水便在兩名獄卒的帶領下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