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模樣應當是剛剛梳洗過,整個人消瘦了一大圈,那身樸素衣袍淨襯得人如同一把伶仃骨,喬雪頌心中酸澀,走上前喚了一聲,“爹。”
銀枝則在後面默默抹淚,“家主。”
“頌兒。”喬善水大步走來,喊那一聲不說多麼洪亮,但也能聽得出中氣十足,“爹沒事。”
“這次真是多虧了女兒你。”
喬雪頌關切了幾句,眼神落在喬善水身上,确定自家爹爹沒事,再次舒了口氣,提起的心重重落下,可心中疑問駁雜,眼神更是晦暗莫名。
父女二人對視一眼,均認為此地不是說這些事情的好地方。
等上了車,銀枝頗有自知之明地守在車廂外,喬雪頌對喬善水道:“我吩咐了車夫即刻回雲水縣,若是父親還想要探望李員外,可改道去員外府。”
喬善水搖搖頭,“不必了,直接回雲水縣即可。”
喬雪頌像是早有預料,“既然如此,女兒出門前便給李員外留了書信一封,父親不必擔心。”
自己這個女兒做事向來缜密,知曉喬家如今無人挑大梁,事情了解之後必然需要盡快返回。
喬善水又問道:“白姨娘可還好。”
喬雪頌讓父親放心,“姨娘隻是收到消息之日頗有些焦慮,女兒已經事先傳了消息回去,想必如今已經知道您平安無事即将返程的消息,父親安心即可。”
喬善水點點頭,面色舒緩了許多,此時馬車已經駛出了錦州城,喬善水撩開車簾看了一眼遠去的城樓。
他這才詳細詢問起入獄之後發生的事情,喬雪頌也沒有隐瞞,徑直将來到錦州城之後的事情清楚細緻地講了一遍,喬善水聽得眉頭緊皺。
見狀,喬雪頌問道:“爹,您是為何要如此匆忙地要前去錦州,那封沒有寄出去的信又是怎麼回事?”
喬善水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踏雲橋那邊可還好,百姓傷亡後事可處理了?”
“我已經吩咐下去必定妥善處理。”喬雪頌察覺到什麼,腦子裡靈光一閃,問:“爹,莫不是您早就知道踏雲橋有問題?”
喬善水苦笑,“當年踏雲橋修建我不過是捐了個銀子監了個工程而已,我如此着急地來錦州,是因為兩個傳言。”
傳言?
說到傳言,喬雪頌倒真是聽過一個,無非就是喬善水捐官為自己的兒子在京中謀個前程,她先前便于父親說過,多半是同行商家眼紅喬家放出的流言,父親應當不至于因為這個如此便急匆匆走一趟。
既然如此,那麼就應當是第二個了。
喬雪頌打起精神認真聽。
“第二個傳言說的正是這踏雲橋貪污一事。”喬善水提到此事,嘴唇蠕動了下,組織了下語言,“頌兒你有所不知,錦州之前不知從何時起便有了這流言,說踏雲橋年限久矣早晚坍塌,那何州府此前便是在徹查這流言。”
“李兄與我相識多年,聽聞此事後便書信與我,這兩件事撞在一起,我這才急忙去了錦州一趟,卻沒想到......”
“卻沒想到,踏雲橋真的塌了。”喬雪頌輕聲補上這一句,話畢,車廂内陷入沉默。
踏雲橋坍塌,時隔多年本就難查真相,喬家難辭其咎,若是再扯上捐官的罪名,一旦坐實便是全族下獄。
可畢竟錦陽地處偏僻,傳不到京城,此事說不定就這麼草草地了了。
可若是有個見證,那再傳到京都,再假如是引得陛下震怒,下令徹查,那喬家便不隻是下獄那麼簡單了。
見證?
還是京都來的見證。
腦中猛地浮現出鐘宴齊那張冷峻的面容,喬雪頌冷笑一聲,那鐘大人不就是最好的見證嗎?
可信息和線索太少,她也隻能想通這些關竅,而這些天和那鐘大人來往下來,她也有些判斷,畢竟是京都來的,據說還是個皇親貴胄。
也幸虧喬家一貫光明磊落,除了這件事之外,也沒什麼把柄可讓人趁虛而入。
喬雪頌揉了揉太陽穴,捐官和貪腐,看似毫無關聯,可分明又有千絲萬縷的聯系,那直言喬善水捐官告黑狀的何士錦又到底在裡頭起了個什麼作用,誰也不知道。
馬車行進了幾日,回到雲水縣這日又下起了小雨,走在了熟悉的石闆路上,喬雪頌一顆心都像是被這雨幕遮住了一般蒙上了一層陰影。
一家人團聚都沒有沖散這層煩悶。
先前離開前她留了信件給江琳琅,留意錦州城内的動向,如今錦州城内一封信沒來,理應是好事,卻不知為何,令喬雪頌總覺得有些不安。
雨越下越大,停不了了一般,天地間都連成了一片,這幾日喬家自查上下,确定沒有一點疏忽遺漏,而喬雪頌派出去探查的人也得到消息,那巡查的鐘大人已然要離開錦陽郡。
這事兒本該還喬善水一個公道,再怎麼也應當向錦州那邊修書詢問,但她自身意願隻是安穩度日,不願意再和挑明身份明牌的鐘宴齊再打交道。
可還沒等喬雪頌糾結出個結果,返回喬府之後不過五日,便又傳來一個消息。
錦陽郡最南邊,那還未竣工,已然完成三分之二的濯水大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