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内,燭火幽微,窗外不時傳來雨打樹葉低落在地面水窪的聲音紫檀桌上書頁嘩啦啦翻過一頁又一頁,喬善水神情冷肅,看着濯水縣傳來的消息,深深歎了口氣。
“哎——”
“爹可要去一趟濯水?”喬雪頌問。
“濯水大壩塌陷不是小事,不知有多少百姓流離失所,還有那些工匠......”喬善水面露不忍,無意再說下去。
這一趟為赈災,面對如此天災,他喬善水自然要盡一份心意。
喬雪頌低頭思索片刻,“爹,不若讓女兒去吧。”
喬善水頗為驚訝,随即否定,“這怎麼能行,你一個姑娘家,獨自一人讓爹怎麼能放心。”
近日暴雨,喬雪頌的“會計學堂”暫時停課,回想這一趟錦州之行,再加上這突如其來的水壩坍塌,讓喬雪頌難免不多想着些什麼。
先是好好的橋梁坍塌,父親無故下獄,再緊接着又是濯水大壩,兩樁事兒看起來都是意外,卻恰好都涉及民生水利。
父親已經被盯上,但喬家作為有名望的富戶少說也得走一趟,可這一趟再讓父親前去恐怕又要橫生事端。
而自己在他們眼中不過女流,精通算賬管家之名雖然流傳甚廣,在錦州已然是打出了名号,但實掌喬家大半産業卻也隻是少數人知道,若是由自己前去,想必不會引起太大的主意。
喬雪頌将所思所想告知喬善水,知曉父親擔憂自身安危,看喬善水依舊猶豫,柔聲道:“爹大可放心,女兒會保護自己的。“
可沒想到往日裡幾乎對喬雪頌言聽計從的喬善水此時斷然拒絕,“這件事你也不必摻和了,我自己去便可。”
“爹!”喬雪頌看喬善水起身就要往外走,她跟上去,“可若是女兒猜測的是真的,那爹你去濯水必然危險.......”
喬善水不做理睬,加快腳步,“銀枝!”
喬雪頌愣在原地。
“家主。”銀枝被喊得一愣,小跑從旁邊過來,邊聽喬善水面無表情地吩咐,“把小姐帶回院子。”
“這......”銀枝猶猶豫豫的眼神來回在父女二人身上飄散,最後看了喬雪頌一眼,上前扶住了喬雪頌,輕聲道:“小姐,咱們走吧。”
看得出喬善水短時間内應當不會改變想法,喬雪頌也隻好答應,主仆二人轉身回去了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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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不遠處的錦州。
鐘宴齊大馬金刀坐在上首,冷冷盯着底下跪着水淋淋一人,臉黑如羅刹,整間屋子靜得連針落下來的聲音都聽得清楚。
他開口問,聲音冷得想在冰窖裡凍過似的,“你再跟我說一遍?”
底下那濯水縣令抖如篩糠,方才一遍講完隻覺自己下一秒就要被砍頭定罪,如今再說更是吓得不行,整張臉面如金紙,苦得都能擠出苦水來。
“是......是。“濯水縣令吞了吞口水顫巍巍地拱手,“受下面人......來報.......濯水大壩斷裂坍塌,三......濯水橫斷處......”
鐘宴齊眼神如刀,“你方才說,濯水大壩,才完成三分之二?”
“是,是。”濯水縣令眼瞧着糊弄不過去,頭越點越低,暗叫完了,鹌鹑似的趴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
鐘宴齊胸膛劇烈起伏,硬生生給氣笑了。
“好好好。”
這錦陽郡,這濯水縣,當真是好極了。
他行走禦前,是為皇帝的耳目,早就收到消息濯水大壩分明早已竣工,此刻又說才完成了三分之二?
而且,還塌了?
蒙蔽聖上,克扣官晌,到底還有多少他不知道的事情?
鐘宴齊看都不想看底下那人一眼,“關押收監,等本官從濯水回來,再來慢慢算賬。”
“是。”
濯水縣令渾身一軟,自知難逃大罪,一陣腥臊味傳來,竟是生生吓尿了,李平揮揮手,又上來兩人将其擡下去。
他上前問:“大人,可要即刻前往濯水?”
濯水必然是要去一趟,可這事兒如何處理,那便需要好好謀劃。
濯水大壩傳到聖上耳裡分明已經完工,這消息經過多少人手鐘宴齊一時半半會兒哪能查清,他往深了想,此刻也隻能得出必定又一位朝中重臣插手其中。
來來往往皆為利也,要麼為升官,要麼為發财。
事關财政,戶部難辭其咎。
鐘宴齊:“可傳訊于陛下,詳細告知今日發生之事,其餘切勿聲張。”
“是,大人。”李平領命。
“即可出發,前往濯水縣。”鐘宴齊剛下命令,轉念一想,“因濯水大壩坍塌遭難的百姓可安置妥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