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墨水瓶蓋沒擰緊,她摸上去的時候沾了一手散發着油墨味的紅色液體,隻能先去洗把手,順便把毛筆洗一下。
擰開老舊的塑料水龍頭,清澈的水噴湧而出,黎玥祈伸手,隻覺得入手一片冰涼寒意,順着水流觸摸到了誰人龐大幽深的怨念,甚至有些微弱的刺痛感,再定睛一看,流出的水中隐隐泛着黑氣,恍惚之間好像還有漆黑的頭發絲湧動。
黎玥祈心髒砰砰跳,一把擰上水龍頭,這兒四面環山,到處都是高大的樹木和筆直的竹子,衛生間附近就有一片面積比較小的樹林,環境冷然幽寂,已是太陽落山的時候,四周居然沒有蟲鳴鳥叫。
搓了搓自己身上的雞皮疙瘩,黎玥祈有些不信邪,再次打開水龍頭,在她的視角中,嘩嘩流淌的水中黑氣粗如發絲,一股股地往外冒,很快淹了整個洗手台。
好吧,不愧是超高等級事件的兇詭,影響範圍也太大了點……在一片惡寒之中,她又把水給擰上了,忽然想到了什麼,這裡的水源被污染,身為普通人的後勤人員肯定無法抵抗這種看不見的詛咒。
小鎮上的其他人亦然,還不知道從水中蔓延而出的詛咒影響範圍有多大,總之得先行動起來了。
恰好此時一位後勤人員拿着熱水壺過來要接水,黎玥祈下意識說了句别,在他疑惑的眼神中又不知道作何解釋,如果現在就告知他們真相,引起了衆人恐慌該怎麼辦。
“呃……我剛剛看這流出來的水好像有點泥沙,不太幹淨的樣子,那個,可以問一下這些水源自哪裡嗎?”黎玥祈努力組織着自己的語言,手指也緊張地揪着衣角,她真的很不擅長撒謊。
結果對方根本沒當回事,擺擺手說道:“有泥沙很正常,多放兩分鐘就是了,這是從附近那條河裡引來的水,源頭大概是山裡的地下泉水吧,我也不清楚。”
也就是說,那條繞着這座城鎮奔流不息的河,應該是途徑出了事的那個村子,或者說,源頭就在村子附近。
他說話的時候,黎玥祈以另外一種角度去觀察他的身體,飛快地把人全身都掃視了一遍,最後發現衣領下面時不時冒出一縷黑氣,被衣服一擋,實在隐蔽,也難怪他剛來的時候沒發現。
這人伸手要去接水,黎玥祈連忙阻止,在對方皺着眉看自己的時候悻悻解釋道:“這水不太幹淨,要不等等再接?”
後勤人員已經有點不耐煩了,他們做飯喝水都是到這個地方接水的,剛想安撫她,可是轉念又想到她的身份,以及這次的任務事項,沉默了一會兒,才接着說道:“你是說,水出了問題,兇詭方面的,對嗎?”
事到如今,黎玥祈也隻能點點頭,見他渾身一顫,水壺脫手而出摔在地上,發出“哐當”一聲巨響,忽而又臉色變幻,像是想到了什麼,就要往外跑。
她一把将人拉住,第一次在不是太熟的人面前硬氣起來:“先别告訴其他人,會引發恐慌的,我有辦法解決這件事!”
他們還在這裡拉拉扯扯,前方的轉角處冒出來一個黎玥祈熟悉的紅發腦袋,見此情景,徐憐戈二話不說過來幫搭檔把人先摁下,然後才問:“出什麼事了?”
“這裡的水源被詛咒污染了。”黎玥祈精簡了話語,見到自己搭檔來了,總算松了一口氣,心裡也安定了些許,她一個人實在是拿不定主意,有徐憐戈幫自己分擔一下,一起想辦法會輕松很多。
被拉住不讓走的後勤人員一下子癱坐在地上,用希冀的眼神懇求地看向他們二人:“我不去告訴大家……你們有辦法的對吧?我們一定會沒事的,對吧?”
徐憐戈蹲下,和他直視,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一個沉穩可靠的笑容:“放心吧,不算什麼大事,天師們會完美解決這件事,保障你的安全的。”
“嗯嗯。”跟着他蹲下來的黎玥祈點點頭,試圖增加一點說服力,眼神直往後勤人員的脖頸處瞟:“你能把衣領解開讓我看看脖子嗎?呃……我沒有其他的想法,就是觀察一下症狀如何,也好出手解決。”
“……好。”後勤人員雖然害怕,但還是抖着手解開了衣領,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仰起脖子的同時對黎玥祈說道:“其實我們在入駐這裡一個星期之後都有看到恐怖的幻覺,偶爾還會做被人在水裡掐着的噩夢,隊長說我們這是自己吓自己……給我們發了些黃符,讓我們睡覺的時候貼在床頭。”
黎玥祈一邊看着那一圈青色的指印在他的脖頸處慢慢浮現,一邊聽他說話,還附和了一下:“嗯,你接着說。”
“貼了黃符之後情況有所好轉,但是前幾天又開始了,而且做夢的内容也更可怕了,有什麼東西死死拖着我的腳往很深的水裡拽,”後勤人員咽了咽口水,覺得在她的目光下脖子也有了些許刺痛感,“但是這裡的氛圍已經很緊張了,我不敢和别人說,怕擾亂大家的心情。”
指印尚淺,最多會不停消耗他的精神,令他像一根拉滿的弓弦一樣始終處于緊繃狀态,很難說精神恍惚了之後會不會一不小心出些意外。
這是一種來自兇詭的詛咒,隻要是喝了沾染過兇詭屍體的水,就會出現這種少眠、驚夢、幻覺的狀态。
黎玥祈做出了判斷,不動聲色地暗示一旁的徐憐戈,後者接到她的眼神,心領神會,對後勤人員道:“不是什麼大問題,我們之後給你們調理一下就好了,你回去之後先别和大家說,穩住人心最重要,不然大家到處亂跑更麻煩。”
“好。”後勤人員點點頭,把衣領合攏系好,在兩位天師的注視下撿起了水壺,快步離開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