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嬸回來的時候,隻見這兩兄弟正安靜地玩着搶手指的遊戲,柏晏的手指逗小狗般一伸一縮,勾着懷裡的孩子去抓。
“你們兄弟倆感情還挺好。”周大嬸笑着說:“我兒媳同意了,往後給我家孫女喂奶的時候就把他接來一起。不過他現在看起來差不多該斷奶了,也能喂點粥什麼的。”
“诶,多謝多謝。”柏晏笑着任由懷裡的小孩抓住自己的食指,道完謝就想着先回去弄點東西喂喂,他轉身便要回去。
周大嬸叫住了他,說是能先給孩子喂一頓,直接将柏晏給拉進了門。
她讓柏晏現在院裡坐一會兒,自己把孩子抱進去,臨轉身忽然想起了什麼,“還沒問,你們倆這是叫什麼啊?”
“噢,禮數不周了。”柏晏又站起身,道:“在下柏晏,他……”
直到要說名字了,柏晏這才意識到,自己一直“诶、仇敵、小孩……”地叫,從沒想過名字這回事。
于是他餘光裡看到了牆角開的那片小花,随口現起了一個:“叫小草。”
這兩個名字跨度有些大,周大嬸愣了一下後連忙順着誇贊,“诶喲,賤名好養活,小草嘛,割不盡燒不死的,頑強,這名字好哈哈哈。”
小草吃了奶便不哭了,柏晏悄悄給他解了法術,又被周大嬸留下來吃午飯,等大的小的都回到自家院子裡之後,試圖将自己吊死在窗台的白鹿還是走時那副死樣子。
看見人進來,它不滿地叫了一聲。
柏晏把睡着的小草放在床上,随口回道:“仙鹿又不用吃東西,瞎叫喚什麼。”
他越是這麼說,白鹿越是來勁,控訴柏晏一個仙人明明也不用吃東西,然後吱哇亂叫。
它太來勁了,一個沒注意,直接把床上的小草給勁醒了。
這次他倒是沒哭,柏晏低頭和他大眼瞪大眼,随後一擺手就要起身,“來來來,你來,你吵醒的你哄。”
隻是他還沒來得及給罪魁禍首騰地方,一隻溫熱的手掌就抓住了他的尾指,柏晏回頭看着那手掌的主人,牙還沒長幾顆的小草沖他咧着嘴笑了起來,嘴巴一張一合地像是想說點什麼。
柏晏保持着被拉住的動作,連目光也沒有偏離一分,空着的那隻手沖白鹿招了招,不确定地問道:“他……是不是要說話了?”
會說話有什麼稀奇的。白鹿小心翼翼地湊個腦袋,它反正不會說話。
柏晏在床邊和白鹿蹲在一起,看着小草松開自己的手指,掙紮着要翻過身來。
他忽而撞了撞白鹿,眼睛還盯着床上的小人,“诶,你以後别叫喚了,省的他話沒學會,先學會了鹿鳴。”
白鹿覺得那以後柏晏也不該說話,因為這人從來不說人話。
“小草小草,叫師父。”柏晏逗道。
白鹿做不出目瞪口呆這麼豐富的表情,但從它猛地轉頭的動作上,還是能看出它的不可置信的。
柏晏瞥了它一眼,這才又想起來名字這回事,“呦,差點給忘了,先取個名字吧。”
說着,他懶得去找,直接随手變出了紙筆。
他的字形勁瘦鋒利,個性鮮明又帶有靈動之感。白鹿眼看着他把自己的名字寫了上去,又看着他從兩個字中間将紙撕開,各團成一個小球丢給小草。
“我也不知道你爹娘叫什麼,幹脆随我的吧,選中哪個咱就姓哪個。”
也不知道小草有沒有聽懂他在說什麼,不過滾動的小球倒确實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尚且瘦弱的手掌撲騰着拍空了幾次,随後便一巴掌扣住了其中一個小球。
柏晏從他手底下把紙團掏出來,白鹿湊着頭要看,小草也跟着爬過來往柏晏頭上貼。沒管這兩顆要将他擠倒的腦袋瓜子,柏晏展開紙團,露出了裡面的字:晏。
“行,以後就姓晏了。”柏晏把晏“草?”推回床上,起身往外望了望,道:“風雲無拘無形,最是自在,便叫晏雲風了。”
白鹿還是覺得這名字太随意,不過至少比小草、晏草什麼的好聽多了,也算過得去。
看着一個幼兒長大,總是令人覺得時間飛快,從盛夏到立冬,按着柏晏定的生辰來算,他們家晏小草今天便是一歲整了。
一大早,隔壁周大嬸來串門,聊天的時候話趕話說到這事兒,随即一拍掌道:“诶呦,那抓周宴你打算怎麼給小草辦啊?”
抓周??
柏晏對人間的興趣不大,也沒了解過還要有什麼抓周宴,一時間被問呆了。
見他這副表情,周大嬸頓時明白過來,想來年少獨身的柏晏也沒人給他辦過什麼抓周宴,或者說就算有辦過,父母不在,也是無人告與他。
熱情的周大嬸頓時更為心疼這孤苦無依的兩兄弟,一擡手就包下了這件事。
因為時間緊促,他們也就沒再宴請其他人,周大嬸隻把自家人都喊過來,勉強算是湊出個熱鬧場。
一切從簡,晏小草被周大嬸的兒媳婦抱去梳洗幹淨,換上了一身喜慶的紅衣裳。柏晏眉眼中一直含着淡淡的笑意,随着他們折騰安排,最後立在人群中,笑看着略微茫然的晏小草啃手指。
柏晏在聽過幾句介紹後大概明白了抓周是要幹什麼,隻是在他看來,這無非就是圖個意頭而已。
在鄰居們的鼓勵聲中,晏小草把手指從嘴裡掏出來,在一圈算盤書卷等各式物件上看了一眼,随後跌跌撞撞地要站起來,摔坐下來,然後退而求其次地改為爬行。
他的左前方,是柏晏實在不知道還能拿什麼來湊數,随便放上去的變小了裝玩偶的白鹿。
晏小草直直地沖着白鹿去了,柏晏心下一涼,忽而在心裡悔道——完蛋,早知道不把這玩意放上去了,這要是選了這個不知道修煉精進的家夥,以後就隻能當寵物二号了。
他這麼想着,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其實也在意晏小草的未來,哪怕隻是一個虛無缥缈的,甚至将來都不一定作數的意頭。
就算是隻不會說話的小動物,多喂養幾次都會不可避免地生出些感情,更何況是個自己救回來養大的小人類。
柏晏歎了口氣,想着寵物就寵物吧,養都養了。
可誰知,将将就這麼一晃神的功夫,晏小草已經擠開白鹿,巴巴地爬到床邊,一擡手就要去抓跟前站着的柏晏。
柏晏本來離的有些距離,見他沖自己伸手,下意識就靠近一步怕他摔下來。于是這下晏小草就直接撲進了他懷裡,在一圈大人的愣神下傻兮兮的笑着。
柏晏眨巴眨巴眼,顯然是沒料到會是這麼個結果。少年滿臉錯愕,看着懷裡漂亮的孩子,一時有些無措。
周大嬸登時就笑開了,開玩笑地說晏小草這是想往後都圍着他哥哥轉了。
簡短迅速的“抓周宴”結束,送走周大嬸一家後又收拾了房間,柏晏盤腿坐在被子堆起的窩裡,把自己裹的嚴嚴實實,白鹿的身形恢複成原本的一半,縮在他旁邊睡着了。
全家唯一一個精力旺盛的人還在跌跌撞撞地學走路。
柏晏找樂子般看着走兩步摔一步的晏小草,就這麼怔了一會兒,忽然叫道:“晏小草,你吃不吃餃子?”
“餃子?”晏小草說話還不利索,也不太能完全理解柏晏的意思,隻是單純地重複他的話。
“嗯。”柏晏尾音上挑,帶着點引誘地解釋道:“香噴噴的,熱乎乎的餃子,喜不喜歡?”
“晏晏,”晏小草趴上|床沿,被養的肉嘟嘟的手指向窩在被窩裡的人,“喜歡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