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晏一直沒說過為什麼要離開那個村子,如今也沒告訴白鹿他們為何要去往雪山。
不過這人向來這樣,跟了他這麼久,多少還是有些習慣了這樣的行事作風。
說是去雪山,但他們這一路上走走停停,柏晏看到喜歡的地方都要留下來住一陣子再說,一直到了次年春末他們才堪堪踏入了北方的地界。
落腳處是個昌盛的城郭,南來北往,商貿繁華,一掃眼就能看到有許多人間的門派修士。
柏晏抱着說話流利許多的晏小草,兩人趴在茶館的二樓窗口上,探頭望着下面統一着裝的修士。
身後的桌案邊坐着個看起來嬌嬌弱弱的男青年,柏晏頭也不回地招了招手,“這裡怎麼這麼多門派修士?”
嬌弱的男青年右耳耳廓上戴着個精緻的鹿角裝飾,聞言理了理自己潔淨的衣袍,擡手招來了店小二。
柏晏回頭看了一眼,将還扒着窗台的晏小草抱下來,随意地支着腿,擡頭問店小二,“為何此處的門派修士如此之多?”
“客人是第一次來春城吧,”店小二勾着腰,笑道:“咱們春城有家修仙的大宗門叫流風派,每十年都會舉辦一次仙道大會,每年的獎品都十分豐厚,各地仙門都會來參加比試。”
說着,他往外看了看,随後又悄聲道:“今年仙道大會在即,聽聞最終獎品裡有柄絕世寶劍呢。”
“仙道大會。”柏晏咂摸着,又跑偏了注意力,說:“仙上有神,怎麼不叫神道大會?”
“客人說笑了。”店小二恭恭敬敬地笑着,“這人活一世不過數十年,能成仙都是天大的機緣了。”
“有道理,”柏晏聽着樓下的熱鬧聲,忽而來了興緻,探身沖對面嬌弱的男青年道:“白鹿,咱們也去湊湊?”
那男青年赫然就是化成人形的白鹿,聞言白鹿漠然不語,并不發表自己的看法,反正他的看法也沒什麼用,左右不了自家主人。
倒是立在一旁的店小二稍稍激動了一些,問道:“這麼說,客人也是修仙之人?”
“無門無派的散修。”柏晏捏着茶杯遞到晏小草嘴邊,誰知對方竟直直略過杯沿,張嘴就啃上了他的手背。
擡手在晏小草肉乎乎的臉頰上彈了一下,柏晏假模假樣地瞪了他一眼,回頭繼續問道:“仙道大會有門派限制嗎?”
店小二想了想,說:“這倒沒有。”
于是午時剛過,柏晏把白鹿和晏小草遣回客棧,自己一個人溜達着就到了仙道大會的報名點。
雖說流風派名義上是在春城的,但門派地點卻選在城外的一處瀑布之上。林木秀麗高大,石階掩在薄薄的雲霧之下,乍一看倒是有通天之意。
仙道大會的比試分為兩個類别,主賽多是名門大宗的弟子參加,也有在江湖上有些聲名的修士報名,支賽就是些小門派和各種實力低弱的散修。
仙道大會第一次舉辦的時候,大多數修士自然是都不願意承認自己技不如人,于是慘敗幾次後便自覺按着自己的實力選擇賽道了。
所幸支賽的獎品雖然比不上主賽,但對于他們來說也是不可多得的好物。
報名點的修士頭也不擡地用筆記着,問道:“姓名。”
柏晏探頭好奇地瞅着他寫,“柏晏,松柏的柏,海晏河清的晏。”
修士:“是何門派?”
柏晏覺得這人的字一筆一劃太過刻闆,一點個人風格都沒有,便收回腦袋沒興趣看了,“無門無派,散修一名。”
悶頭直寫的修士對此毫不知情,雖然手已經伸過去拿了支賽的牌子,嘴上卻還在盡職盡責地問着,“參加主賽還是支賽?”
在茶館的時候店小二沒講到這個,柏晏抱臂捏了捏自己的下巴尖,拖着音想了一會兒後問道:“絕世寶劍是哪個比賽的獎品?”
聽到他這麼問,那仿佛不愛見人的修士才擡起頭來看他,隻見眼前的少年看起來比自己還要小,眼睛閃着狡黠的光,倒是躍躍欲試的很。
柏晏對于他的打量感到不解,歪了一下頭看回去,随後見那人冷漠地看了自己一會兒,随後又把頭低下,随口道:“主賽的。”
“那我參加主賽。”柏晏道。
說完,他似乎聽到那修士不經意地哼笑了一聲,随後換了個牌子遞過來。
主賽的玉牌通體清透,像是雨後的竹林般的綠,觸手溫潤,看起來造價不菲的樣子。
修士雖然笑了他,但還在盡職盡責地解釋,“三日後報名截至,玉牌上會出現你的比賽場次和時間,請按時參賽。”
報完名,天色還尚早,柏晏在路上溜達一圈,在回城時見到了個兩方對峙的場面。
還沒等他想猜猜這些人各是什麼門派的,他們就自報家門了起來。
柏晏站在圍觀熱鬧的人群裡,隻見素白飄逸的衣袍上繡有藍色雲紋的那一方為首的是個頗為清俊的青年,隻是目光倨傲,看起來平等地瞧不起在場所有人一般不屑開口。
青年身旁站着個臉上長了麻子的瘦高個,他代為發言道:“天鶴這麼小的門派,也敢攔我們流風派一代天驕,我看你們是活膩歪了!”
與之對峙的那一方隻有兩個人,統一穿着身青綠色的袍子,靠前那個高挑出衆的青年擡手擋着自己身後的人,卻擋不住他的聲音,隻聽廣袖後的少年義憤填膺地要跳起來罵架,“明明是我們先來的,你們強行插隊還有理了!我呸!什麼狗屁天驕,連我家大師兄一根頭發絲都比不上!”
“子魚。”少年嘴裡的大師兄聽他越來越沒譜的放話,到底還是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跟隻被踩了尾巴似的暴躁小狗被這一聲叫停,倒是沒再出言不遜,隻是不再扒着自家大師兄的手臂,憤憤地哼了一聲,很是不服氣的樣子。
在蘇子魚眼裡,天上有地上無的大師兄喻臨拍了拍他的腦袋,避開圍觀人的視線對他笑了笑以作安撫,随後沖對面鼻孔朝天的天驕辛天逸拱手道:“我家小師弟性子暴躁,多有得罪,還請見諒。”
大有天驕代言人意思的麻子兄叫程均,他嗤笑一聲,正要繼續明嘲暗諷的時候卻也被攔了下來。
辛天逸傲氣逼人地“嗯”了一聲,兩方似乎都默認了讓流風派先行,于是他也沒有再多做糾纏,帶着身後浩浩蕩蕩的一群人就朝城門口去。
經他們這一鬧,原本排的好好的隊伍也紛紛退讓,似乎誰都不想在仙道大會即将召開的節骨眼上和流風派起沖突。
于是乎,唯一一個不動如山地杵在隊伍前端的柏晏便格外紮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