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冷和滾燙的熱流在他身體裡不斷碰撞,一次次地使他死去,又令他重生。
聶驚承閉上眼,黑暗如同巨浪般将他吞沒,原本清醒的意識立刻陷入自我保護的沉睡中,他的身體好像毫無預兆地墜入了一片深海……
夢裡,他看到了一個人,一個長發高束被無數人簇擁的人。
眼前的場景仿佛置身在鏡子裡,下一刻鏡子猝然碎裂,化為無盡的流光。他看到自己滿手都是肮髒的血,目光貪婪地盯着那個人,仿佛不經意般笑着對那人說:“感覺你短發應該更好看。”
從此,他再也沒見過那人如同小溪流水般漂亮的長發。
後來,再也沒有人膽敢簇擁在那人身邊……
恍惚間,聶驚承好似聽到一聲極為細微的動靜,就像是有什麼東西碎了,卻在轉眼間又化成飛灰消失不見。
晏雲風腳下踉跄一步,不待站穩便立刻往樹木建築的陰影中躲,待他仔細觀察後發現這裡的一花一木、一草一樹後發現——他一點兒也不認識。
碎雲峰是魔界最高的山峰,即便此時此刻他正藏在魔尊的庭院内,卻還是一眼就能看到極黑的天穹下,山巅閃過的一縷耀眼的光。
晏雲風沒細想,他擡手捏了個訣,一縷青藍色的絲線便隐隐約約地在眼前浮現出來,另一頭沒入一時望不到的遠方。
雖然一路上也沒碰倒半個人影,但晏雲風還是十分謹慎地貼着牆根陰影潛伏。聶驚承他們此刻估計隻當他是上了九重天,已經去尋柏晏了。
因為誰都不知道,當初柏晏将那顆共振石随手收進了儲物袋;若不是這些年來,晏雲風将儲物袋裡裡外外都細細摸了個遍,方才也不會将另一顆丢進聶驚承的袖口,趁機逃出來。
他不知道聶驚承放他去找柏晏到底是何居心,但無論如何,他都不能将被自己帶進來的周飛羽随意丢在這兒。
幸好一開始剝魂附體留了點氣息在對方身上,晏雲風跟着那點青藍的絲線一路彎彎繞繞,終于找到了關押周飛羽的地牢。
幾個守衛早不知道去哪歇着了,晏雲風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周飛羽的牢門前,借着溫和的晶光看到了縮在牆角自閉的周飛羽。
他叫了對方一聲,還穿着那一身橘粉色少女衣裙的少年眼淚汪汪地回過頭,頓時猶如見到一根救命稻草,哇哇大哭道:“恩人你終于來救我了!我還以為我要留在這裡被他們分吃了嗚嗚嗚……”
“别哭了……”晏雲風邊不走心地安慰着,手裡邊運上法術,貼在牢門上正要發力時卻一個不小心把門推開了。
晏雲風:“?”
周飛羽:“??”
兩人有些懵地盯着那扇自己打開的牢門,周飛羽不可置信地快步走過來,定睛一看,卻發現這何止是沒鎖上,門上連裝樣子的鎖都沒挂。
他撓了撓頭,幹巴巴地笑了一下,“原來沒鎖啊……”
晏雲風歎了口氣,怪不得一路上連個守衛都沒見,合着是在為周飛羽創造逃跑的條件。畢竟關押一個凡人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要是被有心人利用上也能惹出不小的麻煩事來,而聶驚承顯然是個怕麻煩的。
自己把人捉回來,随便放了又顯得莫名其妙,于是就弄出了這一出來,唯一可惜的是周飛羽是個膽小的瞎子。
别說逃跑了,在晏雲風來之前他甚至不敢往牢門外看。
“……走吧。”晏雲風道。
周飛羽抹幹淨眼淚,尴尬地恨不得當場去世,晏雲風一說走他二話不說就跟了上去,連去哪也不問。
有了從多赫島裂縫被扔下來的經曆,雖然僥幸沒死,但周飛羽還是一時怕高怕的不行,看着變得跟艘小船似的長劍,他卻怎麼都不敢上去。
“不行不行恩人!”周飛羽逃避地偏頭閉着眼,“我差點摔死一次,真的不敢坐這個了。”
晏雲風看了眼懸浮的長劍,片刻後放棄了把周飛羽打暈丢上去的念頭。
拇指在食指指尖輕輕一劃,一絲血滲了出來,他迅速在空中畫了個複雜的陣法壓向地面,頓時他們腳下紅光一閃,像是陡然被攏在一團血霧裡。
“縮地千裡,第一次會有些暈。”晏雲風抓住對方顫抖的肩膀,絲毫沒有猶豫地發動了陣法,這次連選擇的餘地都不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