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楓院的日子流水一般滑過,所有的波瀾都被壓在水面下,所有的人看起來都是一團和氣。
程榛榛每月初一十五來見我一次。我也不耐煩每天見到柔姨娘和瑤姨娘,便讓她們也是每月初一十五來請安。按照常理而言,新婦進門的前幾日,便要立威。讓妾室每日來打簾夾菜都是手段,再厲害一些,跪經,數佛豆........
不經意之間折磨人的手段很多,還能坐到讓人挑不出錯處。這也算是古人的智慧?
我沒有這麼做。因為寬和的形象在大宅門的生活中是十分重要的,但是如何坐到寬嚴相濟,也是需要好好思量。
院子裡一共三個姨娘和我這個夫人。人不多,卻也不算少,内心的算計絕對不少。畢竟,她們的未來都在顧行舟身上。孩子、寵愛,是她們在這裡生存的根本。
無子的姨娘,未來隻能老死院中,若是無人看顧,過了青春年華,缺衣少食都是常态。若是沒有寵愛,孩子從哪兒來?有了孩子,以後有人惦記,若是兒子,一旦分家,以後說不定也能當個老太君呢!
柔姨娘和瑤姨娘倒不至于害我,可是防不住别人拿她們來害我啊!有些事情還是防患于未然比較好。柔姨娘懷孕了,我不知道她自己是否知道,我也不知道瑤姨娘和程榛榛是否知道。
我不想沾上人命。
顧行舟書房。
一座青銅香爐裡點燃了清雅的“福”字香篆,青煙袅袅,飄香半空,屋内冰鑒裡放滿了顔色豔麗的水果,幾個侍奉的丫鬟屏息靜氣手持竹扇扇來微風。
宋卿坐在書桌旁的椅子上,手中翻閱着一本兵書,上面寫滿了注釋。她看的目不轉睛,像是迷進去了。
顧行舟一身青袍,身姿挺拔俊逸出塵,站在書桌後練字。抄錄着一本兵書。放下毛筆,轉了轉手腕,看向宋卿。
宋卿一身月牙白的長裙,顔色淺淡,裁剪秀雅,一頭青絲用幾支玉钗盤起,氣質溫和,動作優雅,看起來賞心悅目。
他笑道:“怎麼了?一本兵書看的這麼入迷?”
宋卿擡頭,鬓邊的玉珠輕搖,“注釋者的有些想法很是新奇,令人耳目一新。他将孫子兵法裡的計謀雜糅在一起,來複盤以前的經典戰事。很是有趣。”
古代,知識就是财富。像是我手裡的這本的兵書,天底下隻怕就此一本,一但遺失,那就是真的沒了。手工抄錄錯處頗多,印刷的話,技術又不達标。
而且,上層階級,會使出全力來阻止這件事。
顧行舟踱步到宋卿身後,掃了一眼書上的内容,點頭道:“這本書的我也看過,注釋者不知姓名,但是,他分析的各個戰役及其有名。角度鞭辟入裡,一針見血。我父親還讓我抄錄了一遍。”
宋卿點頭,“這本書值得。”
顧行舟像是想起了什麼,“前幾日,你去見祖母的時候,我聽說祖母為難你了?”
宋卿垂首輕柔的撫平書頁,面不改色,“不算為難,隻是說了幾句。母親給我解了圍,抄些經書也就罷了。”
顧行舟從烏木雕花的抽屜裡,抱出一隻西瓜大的錦盒,“祖母年紀大了,有什麼事情你多擔待些。”說着将錦盒放到宋卿身邊的桌子上。
宋卿打開盒子,隻見裡面放着一套十二件的珍珠首飾。葡萄大的、蓮子大的、米粒大的珍珠被能工巧匠用金銀絲線穿成漂亮的首飾。一眼望去隻覺得珠光寶氣這個詞具象化了。
宋卿挑眉,帶笑看向顧行舟,“這是補償?”
古代珍珠的價值可比現代的珍珠值錢多了。畢竟古代可沒有什麼人工養殖,這些珍珠可都是天然的。況且顆顆圓潤,光澤柔和。
顧行舟一笑,原本俊朗的容貌更加具有魅力,“這是夫君給夫人的禮物,怎麼能說是補償呢?這是為夫的一片心意啊!”語氣油嘴滑舌。
宋卿很給面子的點頭應了。隻道自己沒把這些事情放在心裡。
兩人又說了幾句,宋卿便帶着門外的丫鬟回了自己的院子。
軟榻上,宋卿換了身衣裙,光腳踩着木屐,毫無姿态的倚在軟枕上看話本。木屐要落不落的耷拉在腳邊。扶葉安靜的給宋卿打着扇子。
蘭溪端着冰碗進來,“姑娘,冰碗來了。上面淋着您說的奶油,又加了一些糖,吃着入口綿密,味道好極了。”
宋卿張開嘴,“喂我。”
蘭溪笑道:“好!——”
一人看書,一人喂食,氣氛和諧極了。
宋卿心中感歎,無論實驗多少次,都做不出來我記憶中雪糕的味道。添加劑可真是讓人又愛又恨!沒它,東西的味道不怎麼好。有了它,吃多了對身體沒好處。
蘭溪睜大美麗的眼睛,長睫勾勒出好看的陰影,問道:“姑娘,行舟少爺讓您多擔待老夫人——”
宋卿擡眼,“怎麼了?替我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