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長鸢沉了口氣,掐緊手絹,一時間心情全無,立時快步離開了這是非之地。
腳步聲漸漸遠去,那不遠處的假山石後,素輿才緩緩行駛了出來。
蕭起面色平淡,隻緊了緊手中折扇。
羽飛在他身旁早早氣紅了臉,此時氣得又結巴了幾分:“太傅,你看,和尚,不成,又來,表弟。”
他的胸口微微浮起:“我都聽見了。”
不僅聽見了,還聽她說,一人寂寥倥偬,就這般倥偬寂寥嗎?
一時心口發悶,他用折扇敲了敲心房。
那羽飛鼓着腮幫子,湊到他身前:“這次,任由,她,胡來?”
唰啦一聲,他展開折扇,大幅度在胸口處扇風:“不,這次盯緊她。”
蕭起駕着素輿回了正廳,現在也已經快到未時,衆賓客一一同左天覆道别,漸漸人散。
他看了一圈,正巧在樹蔭下瞧見蘇長鸢,她立在一處吊蘭之下,頭微微仰着,陽光将吊蘭枝丫的陰影打在她臉上,她滿臉笑容,正和譚桀音說笑着什麼。
他緩緩朝二人前行過去,隻聽蘇長鸢說道:“那就說好了,明日休沐,你陪我一起去東市。”
譚桀音抱拳說道:“遵命。”
蘇長鸢見蕭起過來,臉上的笑容頓時消了一半,隻端正乖巧地看着他:“夫君,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
蕭起看見她臉上收回的笑容,欲言又止,而後點頭:“走吧。”
一行人與左天覆作别,便出府乘馬車一路往回趕。
太陽正西落,馬車循着日落往西趕,一路上搖搖晃晃,蘇長鸢規規矩矩坐在蕭起對面,想起明日事情,便說道:“夫君,明日休沐,我不用去禮佛,準備去東市逛一逛,你可有什麼喜歡的,我幫你帶。”
以往她才不會問蕭起喜歡什麼,也不會給他彙報行蹤,隻是此番知曉蕭起的事,也覺得他怪可憐的,沒有父母,又沒了雙腿,她下意識會同情。
蕭起自上了馬車後,臉色就不大好,像是有什麼心事。
他撿了本書看,遮擋着下半張臉,僅剩下一雙一雙清俊眉眼。
蘇長鸢饒是覺得這眉眼在哪兒見過。
隻是下一刻,他忽然掀開眼眸,眼底掠過一絲微妙的壓迫,看不見他唇角,不知道他是什麼表情,但隻看眼睛,他是沒有笑意的:“你去東市做什麼?”
蘇長鸢回避他的眼神,清着嗓音:“我的胭脂水粉快用盡了,想去買一些。”
蕭起掀了一下睫毛,旋即将書擱在膝蓋處,皙白的手指夾起了一頁,發出翻出聲響。
“你去吧,我沒有要買的。”
嘴角勾起,皮笑肉不笑。
蘇長鸢噎了口唾沫,伸手扶着轎子,錯開坐了一些。
總覺得蕭起能把她看透似的。
蕭起看了一會兒書,又擡起頭來:“方才你在太尉府遊玩,都去了哪些地方。”
蘇長鸢回憶了一下:“我出了清晖園,便看見有桃園、有假山瀑布,還有小湖,還有.我覺得太尉府可美了,有那麼多的桃花,要是太傅府也能種一些桃花就好了。”
蕭起緊了緊手中的書,嘴角笑意淡了些:“所以,比起太傅府,你更喜歡太尉府。”
蘇長鸢并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聽他這般說話,定知她不知道哪裡又惹到他了,隻說道:“夫君,我們府上就是差一些桃花,但是我們府上也有許多美景的,月季、野花、紅楓葉,還有鴿子,鳥雀,我們太傅府,不比太尉府差。”
蕭起垂下眸來:“你喜歡桃花?明日便叫管家種上兩排,何須羨慕别家的。”
蘇長鸢撓撓手心,他是絲毫不聽她後面的話呀。
她擠了一個微笑:“知道了夫君。”
不過須臾,蕭起又朝她看了過來:“那你,可有遇見什麼事?”
這事原本就是那左承風拱火,倘若蘇長鸢能如實說來,說不定另有隐情也未可知。
蘇長鸢思索了半晌,想起某個人來,可他對蕭起的侮辱性極強,且若是被他知道了。兩人在院子裡說了一會兒話,不知道要鬧出什麼麻煩來。
便搖搖頭:“沒,我什麼人也沒看見。”
蕭起深吸了一口氣,嘴角彎起的唇微微沉下來,往後靠着,慵懶地點頭:“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