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前半身擦拭好,就要擦後背了,奈何蕭起硬邦邦貼在床上,就像一塊嚴絲合縫的鐵闆,焊在了床上,她輕輕拍了拍他胳膊:“蕭子新,你能自己翻個身嗎?”
室内萬籁俱靜,猶如一群寒鴉從頭頂飛過,僅有他此起彼伏的呼吸聲,在輕輕回應。
他不能。
她隻好屈膝跪在床上,一手斜進他的後背,一手握着他的腰,咬牙使出吃奶的力氣,用力把他推翻。
隻聽撲騰一聲,蕭起面朝床趴了下去。
蘇長鸢才算松口氣,低頭一看,見他躺過的地方,被汗水印出一道背影的軀幹。
這被褥也得換了。
她正給他擦拭後背,不知是誰破門而入,還未轉身,就聽見金巧叫了句:“夫人,藥拿到了,該怎麼……不好意思夫人。”
她明顯邊走邊說,一看見她正在給光着膀子的蕭起擦拭身體,便低頭往後退去。
蘇長鸢忙叫住她:“太好了,你再幫我拿一件新水衣,一條新褥子來,等你過來我再教你熬藥。”
金巧見她沒有責怪,便從容起來“哎,奴婢這就去。”
她上一輩子沒有怎麼伺候過人,這一生亦如此,所以,待金巧拿來水衣和褥子後,她胡亂一通,塞到他身體下面的褥子是褶皺的,也沒替他穿好衣服,他實在太重了,她搬不動,隻好将水衣展開,蓋在他身上。
好在他乖覺,頭一動不動。
她将毛巾疊成豆腐塊,放在他額頭上,又放了三塊冰壓着毛巾,用以降溫。
午時三刻,秋陽透過雕花的窗照在他臉上,破碎光芒将他臉上的絨毛染成金燦燦的顔色,倒添了他幾分安靜恬淡。他一個武将出身,偏偏生了一張文弱書生的臉,骨秀清妍的。
房間門咯吱一聲被推開,她轉過頭去,見金巧端着藥碗侍立門口:“夫人,藥好了。”
她示意她端進來,她便乖巧地應聲,躬身将藥端到床頭的桃木案幾旁,輕輕擱置好,不發一言。
琥珀色的藥在天青色瓷盞中微微晃動,綠色煙霧徐徐上升,散發着一股藥香。
蘇長鸢端起碗來,先用湯勺舀了小半勺嘗了一口,藥入口酸澀,微苦,在喉嚨間輕輕劃過,她抿唇笑道:“是這個味道。”
金巧不由一笑。
她忙叫着她:“你扶他起來。”
金巧便轉過身,從旁抽了一個姜黃繡秋菊的枕頭,将它塞在蕭起後頸,這樣一來,剛好喂藥。
她吹了吹湯勺的藥,一手掐着蕭起的下巴:“太傅大人,喝藥了。”
蕭起緊緊咬着牙關,一動也不動,眉頭還微微蹙了蹙。
他感覺自己原本處于一片火海,身上的肌膚猶如烈火烹油燒過一遍,渾身汗涔涔,滾燙如滴蠟,好不容易舒服一些,他躺在幹淨的被褥上,額頭有冰塊融化,每吸一口氣,宛若吸入了雪花進肺腑,冰沁入裡,他覺得舒服極了,此刻卻又有人掐住他下巴,他十分不滿意。
哼。
滾燙的呼吸從鼻腔噴出來,落在蘇長鸢手背上,她知道他已經燒糊塗了,便換了一個姿勢,用手掐住他的兩腮,試圖撬開他牙關,他倒是張口啊。
病人真的很難伺候,尤其是這麼大一塊病人。
她很想叫他名字,抑或是用勺子直接撬開他牙關,抑或是用筷子戳開他的唇,但又念在金巧在旁側,不好發作,隻柔柔勸道:“太傅大人,喝藥了。”
嘴上溫柔,手指卻不住用力,緊緊陷進他兩腮,掐的他臉頰都發白了。
他隻斂着眉,氣呼呼地哼了一聲。
金巧在一旁看着,不由得掩面笑了一聲。
蘇長鸢咳了一下,轉而看着她。
金巧臉色立即嚴肅,伸手掐了掐自己的鼻子:“夫人,這樣。”
對了,掐住他鼻子,叫他不能呼吸,他自然就張開嘴了。
蘇長鸢忙松開他兩腮,見兩邊已經被她指甲掐出了兩團痕迹,不由尴尬了一會,繼而才捏住他鼻子。
他鼻梁高且直,被捏住後并沒有立即張開唇瓣,而是賭氣地憋了一會兒,一直到他白皙的臉再次爬滿紅暈,眼睫毛輕輕地壓緊,一根根翹起來,就像一把華麗的小扇子。
蘇長鸢才知道,他快憋不住了。
隻聽見如花瓣展開的瞬間響動,他的唇瓣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