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即合上蓋子,腦海迅速搜羅今日所遇之人,所做之事,一下便記起來,方才在上香時,有一個小宮娥朝她身邊一撞。
“國喪期間,竟敢把這種污穢的東西帶到宮裡來,你還有什麼可說的,自請飲鸩酒,以死謝罪吧。”
大周一向嚴以律己,尤其是在酒色之事上尤甚,所謂色字頭上一把刀,多少英雄少年魂斷美人腰下刀。
所以在禁色一事上,做的乃是滴水不洩。
但也不至于會要人性命。
如今叫她飲鸩,無非是因為撞上了國喪,國喪期間,别說是帶次□□之物,哪怕是稍微說錯一句話,做錯一件事,那便是要掉腦袋的。
管你是王公貴族,還是簪纓世家。
誰若敢挑戰皇權,那就要了誰的命。
蘇長鸢雙腿一屈,整個人朝太後跪了下去,腦海裡隻想着如何開脫,如何找到那個小宮娥,一時忘記了辯駁。
趙環,玄森,紛紛跪下來,對着太後求情。一個說罪不至死,一個說情有可原。其真其性,實在叫人感動。
譚桀音聽見室内出了事,便知道是有人陷害蘇長鸢,奈何她又人微言輕,提供不了什麼幫助,隻悄悄退出人群,去找蕭起去。
蘇錦鶴則歪在座椅上看戲,手拿一張小絹輕輕地纏着,也不主動求情,也不落井下石,太後本就不喜歡她,她說一句,那太後必定嗆她一句,這裡沒有她說話的份兒。她何必多添一把火,太後自會決斷。
太後見蘇長鸢長跪不起,又面色凝重,并不辯駁,便私以為她認了罪,一面叫宮娥去準備鸩酒。
一直到她跪了一會兒,渾身的激動的血液慢慢歸順,她又把想不清楚的事情想清楚了些,理了理話,才開口道:“太後娘娘息怒,此物并非長鸢之物。”
“還要狡辯,幾十雙眼睛望着,分明是從你的小包裡搜出來的,難道還有假嗎?蘇夫人,你糊塗啊,年紀輕輕的,是有些氣血方剛,可也别拿這些東西到宮裡來,還是國喪期間,你是要把先帝,要把太皇太後都給氣活了,你才會甘心!哀家不與你多說,你自請飲鸩酒,幹幹淨淨去了,不會連累你家蕭太傅,也不會連累你父兄母親姊妹,更不會殃及你的外祖一家,你且好好掂量掂量吧。”
太後分明是氣極了心肝疼,用小拳頭垂着胸口,唉聲歎氣:“哀家和太皇太後是十分喜歡你的,你怎麼的,怎麼就做出這樣的事來。”
一面想着,一面又看向蘇錦鶴,心歎,不愧是兩姊妹,都□□到一起去了。
蘇長鸢輕聲安撫:“太後仔細身子,别被這事氣極了,你且聽臣服細細說來,這物并非臣婦之物。其一,臣今日到太極前殿上香,一小宮娥忽然撞了臣,想必是那時,那小宮娥将此□□之物放在臣婦包裡,又故意放出消息,告知太後您,叫您前來慈恩殿捉人,不若的話,這物品好端端地在我包裡,誰又知道我帶了贓物進來,偏偏叫她撞見了,偏偏叫您來了,又偏偏叫您給捉住了呢。太後娘娘,仔細莫着了小人的道。”
那太後沉思起來,方才氣急,一時竟沒轉過這個頭緒來,她依舊持懷疑态度:“你繼續說。”
蘇長鸢垂眸:“其二,臣婦分明知道是國喪,為何偏偏要帶這勞什子進來,就怕是臣婦活得不耐煩了,非要來找死不是。”
趙環細細聽來,點點頭,一面抓着太後衣袖:“母後,兒臣信蘇姐姐的,蘇姐姐與我素日交好,她什麼人品,我還不知道嗎?”
太後輕輕撫摸着趙環的發髻,這兩日她話少,今日總算鮮活了些,她不由點點頭,将趙環拉起來:“你繼續說。”
她又道:“其三,退一萬步說,臣婦喜歡這種東西,收納這東西,那必定是要收頂級的行貨,太後娘娘您看。”
她将鏡子捧起來,仔細給到她面前:“這鏡子乍看模樣好,可經不住細瞧,這鎏金的漆一蹭就掉,雕刻的工藝也粗陋不堪,上面鑲嵌的,并非寶石珍珠一類,而是不知道什麼來頭的石頭,不值錢的東西,我要來何幹。想蕭府家大業大,就算要給我找個玩的,那也得是黃金鍛造的,鑲嵌的不是翡翠玉便是紅寶石,其雕刻工藝也不在話下,哪裡會要這樣的東西!”
太後凝神,緩緩點頭。
她最後道:“其四,這事乍看像是沖臣婦來的,實則不然,先帝剛剛賓天,太子便登基稱帝,夫君又一直是陛下親信,一心為臣,其間不免得罪不少人,想來有人是想一石三鳥,除了臣婦,除卻太傅,還除去了陛下的左膀右臂,其人心可毒,用計頗深,望請太後明鑒!”
太後眼眸微閃,聽她一席話,隻覺後背滲出一股又一股冷汗。念她說的确實有幾分道理,方才是她怒火攻心,險些沒了主意。
胸口的那股浮躁之氣緩緩沉下,她輕舒一口氣,看着蘇長鸢:“固然你說的在理,可這些也都是你的一面之詞,叫哀家如何信你,你說有人陷害你,你可能将那人找出來?”
不過半盞茶功夫,譚桀音引着蕭起,展眼來到慈恩宮殿外,遠遠便聽着太後朝蘇長鸢發難。方才他一路上過來,譚桀音已經将事情來龍去脈盡數告知他。
這偌大的宮中,要找出一個小小的宮人,且她與那宮人僅有一面之緣,要如何找得出來,就算是找出來,又如何證明,就是那宮人将贓物放于她荷包之中,那宮人若是抵死不認,又當如何?
他沉思片刻,想着如何為她脫身時,卻聽見蘇長鸢淡然又堅定的語氣傳來:“我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