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啟紅唇,一縷縷白色煙霧在嘴前形成一片薄雲:“隻許你州官放火,不許我百姓點燈?”
說罷,一雙鳳眸邪笑,意有所指。
蘇長鸢恍然醒悟過來,原來是之前在鶴仙樓,她因逃避梁王的追逐,故意脫衣坐他懷中,還熨貼過他的脖頸。
想不到他記仇記得這般深!
她說不過他,踱步就要走開。
蕭子新再次叫住她:“我若是不來,你今天是不是就要跟着那佛子跑了,女菩薩?”
他這話顯得,兩人像是有私情似的,什麼跟着他跑了?
一時氣憤猶如熊熊烈火,從胸口燃燒到十指末端,她緊了緊手指,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幾乎不能端正自持了。
她也算是鮮少發火的,也極少有人能惹她發火,蕭子新倒是頭一個。
她豎起手指搖着指他,呸了一聲:“蕭子新,我要如何說你,你夫人不給你戴綠帽子,你偏偏自己撿了一頂戴上,還到我面前來耀武揚威!”
她氣得輕捶胸口,連着蕭起的臉也跟着被罵得紅了起來。
不等他說話,她繼續咬着銀牙:“先不是我是你迎娶進門的夫人,且說玄森,他是一個出家人,你說我們有私情,你把别人安放在何處。我與他之間,清清白白,他并非俗世之人,不會動兒女私情,而我……。”
蕭子新被她罵的,不但沒有冷臉,反而來了精神:“你如何?”
他忽然擡起雙眸,像是十分在意這個答案。
他所做的一切,都像是為了她這個答案。
蘇長鸢别過頭去,嗤笑一聲:“我也不會愛慕他。”
“我不愛慕他。”
“也不愛慕其他任何一個男子,從前不,現在不,以後也不。”
蕭起的嘴角剛勾起一抹微笑,然而聽到她的下一句話後,笑容消失不見了。
她并未注意他臉上的神情,隻是在平靜地訴說着自己的内心。
“所以你大可放心,既然嫁給你,雖不能為你生一兒半女,但我蘇長鸢一貫恪守婦道,絕對不會做出讓你蒙羞的事情來。”
說完,她靜默望着他,他臉上的血色漸漸朝四肢散去,留下一片清冷的白,眼神似乎也空洞起來,好半天,他才眨了眨眼,語氣有些低沉無力:“你小小年紀,何必把話說得這麼絕,說不定哪天,你亦會紅鸾心動。”
她輕嗤了聲,望着蒼茫白雪:“我年紀雖小,不到二十歲,可心裡卻住着個耄耋老人,早已對這些俗事沒了興趣。”
蕭子新一面聽她說話,一面百無聊賴,将手中折扇吱吱展開,又一節節合上,如此反複。
她繞到他跟前的石凳上坐下,雙手輕攏袖間,規矩垂在膝蓋上:“我同你講一個故事吧。”
他掀起眼眸,長睫輕輕顫抖,輕點了點頭。
她便躬身往前:“不知道是什麼朝代,曾經有一個女子,非常喜愛她的夫君,然而他的夫君其實心裡一直都有另一個女子,這個女子便是他夫君的第二房妻子。本來三人和睦相處,可惜這第二房的妻子在外犯了死罪,這女子的丈夫不忍二房受死,便叫她去頂替二房妻子去死。
可憐這女子為她的丈夫生兒育女,殚精竭慮,最終卻落得一個這樣的下場。”
她十分平靜,倒像是在說别人的遭遇一般,末了,她看向他:“我便是看了這樣的故事,好像親身經曆過一般,覺得十分痛苦。”
蕭子新斂了眉:“所以,你是因為看了這樣的故事,才會有不喜歡别的男子想法嗎?”
她淡然地點頭:“或是會有一些影響吧。”
他若有所思:“這事不要緊,不成問題。”
她撇撇嘴:“你當我這是問題?我是已經決定好了。”
“決定了的事,也會有改變的一天,你既然是傷心的話本聽多了,不喜歡别的男子,那日後大可以多聽一些歡快的話本,說不定就能有所改觀。”
巧舌如簧!
她不想與他多費唇舌,隻站起身,小手掐着披帛狠狠甩開:“與你說不清。”
外面風雪愈發大了,蘇長鸢剛走出亭外,蕭子新便追上前來,遞給她一把碧綠的油紙傘,囑咐道,還有三日陛下加冕大典,她可别因此受寒,耽擱了正事。
一面抖了抖身上雪貂大毛鬥篷,戴着帽兒,也不與她同行,徑直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