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死在了那場戰鬥中。
現在想起來,她渾身的血液都跟着往下滴灌,隻留下一層蠟白的臉色,就像死屍一般。
那時她不明白她為何要背叛她,直到她說出最後一句話:“娘娘,大周救不了了。”
便死在她懷裡。
現在想想,她才明白她的良苦用心。
和她相處的十多年,她一點都不了解譚桀音,她以為她隻是一個指哪打哪的将士,沒有自己的思想,然而她是一個心懷天下百姓的人,她加入叛軍隊伍,便也是加入了百姓的隊伍,與百姓一起讨伐大周。
前世,終究是她輕看了她。
這一世,她對譚桀音有了深一層的了解,知道她絕對不會隻困在她的身邊,她該有更遼闊的天空。
眼下,是時候該改變她的局面了。
她沉默良久,那公主已經有些迫不及待,搖着她手臂問她:“好不好嘛。”
回過神來,恍若隔世,她定睛望着她:“你可曾問過她?”
趙環自然沒有問過,因為她知道,譚桀音會拒絕她,因為譚桀音一心隻有她的姑娘,哪裡還顧得着别人。
但是她點頭:“問過,問過,她說……她都聽你的,但是,本宮瞧着,她也是十分歡喜。”
十分歡喜是嗎?
長鸢懸着的心漸漸回落,也罷,她也希望譚桀音有一個很好的未來。
她便笑道:“既然你們都說好了,我也沒有強留人的理由,公主殿下如此欣賞她,想來她日後跟着殿下,定不會受了委屈。”
趙環拍着胸脯:“自然,封她五品典軍,已是委屈了她,若不然,按着規矩,她看過我的肌膚,是要做我驸馬的,誰叫她是個女嬌娥,可惜。”
說着,兩人已移步出禦花園,因天寒地凍的,長鸢沒與她過多停留,剛出了分岔口便和她辭别,繼而往南華門走。
隻是沒過幾個石階,見紅牆旁伫立着一個身着粉色錦緞的貴人,身後跟着兩個随行宮娥,饒是還未看清臉,她也知道是誰,她正對着她,一手攏在袖間抱于腹前,腹部凸起,好似裡邊塞了一木鞠,一手自然打開,由一個宮娥扶着,她似乎也詫異了一下,旋即擺正了姿态,等着她上前行禮。
長鸢自沒有避開她,兩步到她跟前,撚着手絹施禮:“臣婦見過貴妃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她本着俯首坐低的姿态,規規矩矩行禮,本以為蘇錦鶴會開心,誰知她似乎并不買她的賬,她急促吸吸起來:“你是故意來看我笑話的嗎?”
長鸢頓時詫異,擡頭看向她,且見她面紅耳赤,眉眼嗔怒,不像是在玩笑。
她真的在生氣?
她為什麼生氣?
長鸢正一頭霧水,忽然靈機一動,原來她曾經在她面前誇下海口,她要做皇後的,如今皇後沒有做成,隻做了一個貴妃。
她便誤以為蘇長鸢故意守在這和她相遇,故意上前來埋汰她的。
她這個妹妹,總是喜歡以己度人。
總是把旁的人往壞了想。
她曾在勾欄瓦舍向來是吃過不少虧,才會養成如此心性。
長鸢聽她這般說,不由笑着道:“娘娘誤會,方才臣婦與長公主閑叙閨中之事,才從禦花園出來,偶然遇見娘娘,才來給娘娘行禮。”
蘇錦鶴分明不太滿意她這個回答,反而更加愠怒,面色愈發紅紫,有些陰陽地喲一聲:“原來是與長公主殿下閑叙,本宮就沒那麼好命,不能與長公主殿下閑叙,也沒有比親姐妹還要親的閨中密友,可惜可惜。”
這話中酸澀,溢于言表,不就是指責她蘇長鸢攀附公主,又指責她不好好對待作為親妹妹的她,反而去對别人獻殷勤。
她目的就是為了讓她生氣,讓她辯解。
放在從前,她的确為因為蘇錦鶴這般争風吃醋而解釋,因為她是她唯一的妹妹,她可憐她的經曆,她想要彌補一切。
所以愛她,縱她,護她,誰知她反過頭來咬她一口,咬在命門之上。
農夫與蛇的故事她經曆過一次,不想經曆第二次。
面對她明譏暗諷,蘇長鸢并不接招,隻淡淡說道:“娘娘,臣婦先告退了。”
言罷,與她擦身而過,逶迤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