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一天一夜,長鸢身心皆疲,再無心思顧及其他無關緊要的事,亦覺得被他這般靠着,身下溫熱環繞,有幾分催眠之意。
于是渾身松軟,上眼皮一接下眼皮,昏昏睡去。
蕭子新緩緩睜開眼,從她肩上仰起頭來,側頭望着她,睡顔恬靜,雙眸緊阖,自成一道丹青的墨線,一雙長睫猶似蝶翼,跟随着呼吸輕輕地抖動着羽翼。
他不由探出手,衣袖送出香氣,一陣陣萦繞在他面前,指腹輕輕點着那對蝴蝶羽翼,默數着幾根長睫,又說道:“為什麼要回來找我。”
像是問她,像是自言自語。
那聲音幾滴,細若蚊蟻,她分明是聽不見的。
隻見她雙眉微蹙,錦衣摩擦石壁嘩啦啦地響,忽然朝他反方向倒去。
他忙伸出手,一把擎住她的衣袖,在扼住她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身側一帶,以手腕做軟枕勾住她的頭,另一隻手扶住她的腰,她就那麼嚴嚴實實地落入他懷中,像一團輕盈的棉花,柔軟像是要化了般,渾身散發着幽幽清香,那股味道就像雪融化的清透味。
蕭子新不敢大聲呼吸,唯恐驚醒懷中人,隻是徐徐吐着氣息,又将她往懷裡緊了緊。柴火霹靂在耳邊響着,一直到天明,聲音才漸漸消停。
臨近破曉時分,蘇長鸢偶爾聽見一陣馬蹄從遠處傳來,她倏然睜開了眼,隻見面前懸着一張近在咫尺的臉,他一雙鳳眸微阖,呼吸均勻,挺翹的鼻梁宛若一座小山,他低着頭,紅唇似乎要朝她吻上來。
蘇長鸢緊喝一口氣,忙撐着他的腿打直坐起,誰料一頭撞在他下巴上,碰地一響,立即頭暈眼花,耳朵蜂鳴起來。
她輕輕啊了一聲,捂着額頭揉了揉,又忙去看他,隻見蕭子新也被她撞得嘶了聲,他坐直身軀,緩緩睜開眼,轉而朝她看來。
她下意識後退兩步,從溫暖的大毛鬥篷裡鑽出來,尴尬道:“抱歉,沒弄疼你吧。”
蕭子新咬着牙,徐徐搖搖頭:“你怎麼一驚一乍的。”
這并不是她的性格。
除非她遇到了什麼事。
長鸢這才清了清嗓子:“我一睜眼,就看見你的臉在我面前,一時吓到了,才會如此……對了,我怎麼跑到你那裡去了。”
昨天,明明是他靠着她來着。
蕭子新看向她的眼默默轉向别處,面不改色心不跳:“是你自己靠上來的。”
“是嗎?”
長鸢繼續揉着額頭,又扭了扭脖子,試圖去想昨天的事,卻是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他見她面色略有懷疑,便道:“是,你還說,靠着我挺舒服的。”
她會說這樣的話?
長鸢愈發懷疑。
他将大毛鬥篷收起,站起身來,起身走到洞口,朝外眺望了一眼:“有人過來了。”
她跟着站起身來,整衣束發,兩步晃到他身旁,一面用目光搜尋着,有沒有可以使用的兵器。
“怎麼辦,你的劍呢?”
昨日忙着照看他,想是把劍忘在了雪地裡。
蕭子新也道:“些是被風雪埋了,不必找它”
蘇長鸢還未習慣他站起的姿勢,他生得高大,足足比她高了一個頭,一向習慣低頭俯視他的,現如今卻不得不仰着頭來看他。
他依舊望着前方,雙眸猶如鷹隼的眼,瞳孔接近雪光的刹那間,逐漸縮小,将遠處的動靜盡收眼底。
他斂神屏息,将目光聚焦到遠處那行人上,又眯起眼睛,仔細看了半晌,那緊繃的身體才舒緩了下來:“是羽飛。”
他說道。
蘇長鸢踮起腳,引頸張望,隻見遠處密密麻麻小黑點朝這邊趕來,風雪已息,他們走跑飛快。
“你眼神竟這般好,我就看不清楚。”
都說習武之人,耳聰目明,身強體健,她一向隻是想象,而眼前這一刻,卻讓她感受到了真實。
能聽方圓地的聲音,能視千米之外的動靜。
方想着,雙腋一緊,身體竟輕盈起來。回過來身來,才知蕭子新不知道何時繞到她身後,将她舉了起來,旋即舉着她往前走了三步,将她放在一塊半人高的石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