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鸢垂着睫毛,并不正面看他,也不喝他遞過來的茶水,回道:“臣婦并無什麼可忙的,就是有些牽挂夫君,想要問問陛下,前方戰事如何了。”
她手裡的消息,都是傳了幾道,才到她這裡來的,像是裡邊有諸多不實,也未可知。
她亦不期望能從趙烨口中得知消息,隻是無意間提起罷了。
趙烨卻道:“蕭将軍英勇善戰,相信不久便能凱旋。”
“那就好。”
她偏頭看向别處,期待着趙環和桀音趕緊回來。
趙烨忽然站起身,轉過圓形的桌子,走到她身後來,卻是面向亭子外的景色:“不知蘇夫人與将軍感情如何。”
長鸢輕抿唇角:“我與夫君琴瑟和鳴。”
趙烨哦了聲,似十分懷疑:“感情既這般好,為何還未給将軍生個一兒半女的。”
他自然不信,前世,長鸢給他誕下了一對龍鳳胎,而她嫁給蕭起,肚子裡卻沒有半點動靜。
她一定不愛他,她一定在生他的氣。
長鸢暗自冷笑,口裡卻道:“夫君憐惜我身子不大好,若是貿然有了生育,容易留不下來,便讓我好好将養身體,待身體養好了,再為他誕下個一兒半女的,不是問題。”
說這話時,長鸢本是無心。
但趙烨聽來,她一定還在怪他,因為她亦曾經為她小産過。
想到這裡,他心中五味雜陳,無邊悔恨,恨自己,叫她前世受了委屈。
他順下手來,掌心輕輕落在她肩上,忽然道:“長鸢,你可是還怪我。”
長鸢被他的動作與稱呼吓得吓了一跳,她深吸一口氣,歪過身子來,起身往别處去了,一臉驚慌的模樣:“陛下這是做什麼。”
她的心裡徹底慌了起來,趙烨這是想要攤牌了,他擁有着前世的記憶。
既然擁有前世的記憶,他應該遠離她才是,他又為何眼巴巴撲上來。
她不明白他。
趙烨的手抓了空,圓溜溜的眼睛布滿了一層紅血絲,他眼巴巴地望着她,手徐徐地垂下:“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長鸢一臉裝作不懂的模樣,側眸警惕着他:“臣婦不懂,陛下你想是忙于國事,一時叫錯了,我是蕭太傅,蕭将軍的夫人,陛下不應該直接喚我的名字。”
她把眼一橫,怒氣彙聚于目光,狠狠朝他剜去,示意他不要再來。
誰知趙烨看不見她的怒氣,聽不見她說的話,他自說自話,自行上前,忽然一下,雙手張開,朝她抱來,緊緊扼住她的雙肩,腦袋歪下來就要親她:“皇後,你分明是朕的皇後,什麼時候變成了别人的妻子。”
蘇長鸢掙紮着避開他,大叫一聲,遂抽出掌心來,朝他臉上狠狠扇去,隻聽啪嗒一聲,響亮的巴掌聲傳出亭子外,震飛了一行鳥雀,也驚了一旁的丫鬟小厮。
但是那些下人紛紛不敢側目而視,她們不知道裡邊的動靜,也不敢上前詢問。
須臾過後,隻見亭子裡出來一美婦,她摔了水晶簾子,面色愠怒,臉上像上了一層鮮豔的胭脂,她輕提衣裙,快步往前殿去了。
長鸢踱步到前院,剛拐出抄手遊廊,碰巧見了長公主自對面而來。
趙環見她怒意沉沉,忙上前詢問她什麼事。
長鸢暗自搖頭,隻問道:“長公主殿下,日後若有皇帝在,就不必傳我來遊玩了。”
繼而她摔下臉,急匆匆走出了公主府。
趙環從未見她生過氣,紅過臉,她一向端方自持,個性溫和,今兒怎麼如同吃了炸藥一般,她心中納悶,像是皇帝哥哥做了什麼不好的事。
便一路快步往後院來,恰巧碰見趙烨站在假山石旁,溪水潋滟處。
他單手捂着臉頰,輕輕撫摸着上面紅痕,似是在笑,似是在哭,須臾眼底泛起洶湧的欲望。
她看不清,忙上前問道:“皇兄,剛剛發生了什麼。”
趙烨聽見有人叫他,眼底的那股欲望暗淡了些,他遂轉頭看着她,笑着道:“沒什麼。”
他撚起手中佛珠,信步拽出了庭院,回宮去了。
自那以後,他時不時找理由傳蘇長鸢進宮面聖。
蘇長鸢也找齊了各種理由,拒絕進宮與他相見。
“總會再見的。”趙烨歪在龍椅上,喃喃自語。
某日,前方傳來戰事消息。
說是軍情有誤,原本突厥說好的出兵兩萬變成了十萬,把蕭起帶領的兩萬大軍殺得退到了關外,眼看,就要攻破雁門關了。
長鸢在家心急如焚,期待皇帝盡快作為,出援兵救貪狼軍。
久久沒有等來大周出兵的消息,卻再一次等來了,他傳她進宮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