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米飯清香的味道似有似無,她好像再一次回到小時候,坐到那張磨損嚴重的圓桌前。
幼小的女孩乖乖巧巧地坐在朋友身邊,紫米飯敷衍地鋪了個碗底,被女主人重重擱在面前,接着,朋友被女主人拖出去,柳枝劃破空氣打在身上的聲音、女人尖銳的叫罵、朋友斷斷續續的哭聲齊齊穿透單薄的門簾。
桌上其他人默不作聲,年邁的爺爺眼角溝壑交織,歎了口氣,跟她說“孩子,你先回家吧”。
“喬老師。”陸忱溫和地叫她。
喬聽月蓦地回神,陸忱給她夾了一塊茭白,這是晚餐開始的信号。
她顧不上想這是否符合職業規矩,隻覺得心裡莫名擁擠的濃霧散了。
“抱歉,我走神了。”
陸忱并沒有追根究底,輕聲問:“昨晚沒睡好?”
“可能是太久不上課,精神頭跟不上。”喬聽月端起碗,把茭白放進嘴裡,清脆爽口的甜。
之後陸忱沒再給她夾菜,偶爾跟她探讨食物的口感,每到這時,祝承信便狠狠吐槽營養師,大意是不會做菜就回家放牛,白白浪費了他舅舅的煤氣費。
賓主盡歡。
吃完飯,祝承信一頭鑽進遊戲室。
喬聽月和陸忱打了招呼後緊随其後。
祝承信叼着根棒棒糖,手柄搖到飛起,“你别以為——”
他頓了下,“今天給我出頭,我就會聽你的。”
喬聽月依舊拖了個懶人沙發坐在他身邊,拉開他棄如敝履的書包,“我開了?”
“開吧開吧,随便看。”
書包是學校統一配的,少年書包很整潔,書本也一樣。
喬聽月随手翻開一本,嘴角微微勾起,狀似無意地問:“今天和你一起出來的那個女生是宋詩靈?”
“昂。”祝承信大喇喇應了。
“她和你同班?”
“我同桌,”祝承信暫停遊戲,扭頭看喬聽月,“你什麼意思?”
喬聽月把書翻轉過來,“你的書,她的筆記。”
“搞校園霸淩啊?”
“……”
喬聽月又翻開幾本,“你這是拿錯書包了吧?”
祝承信把書一股腦塞回書包。
喬聽月眯了眯眼,瞧瞧,她又發現了小貓膩。
每個人都有獨特的整理習慣,書包剛打開的時候,教科書排在練習冊前面,現在祝承信亂七八糟歸攏起來,甚至把英語小冊子塞進語文練習冊裡。
“收拾完了?”
喬聽月撐着下颌,蔥白的指甲一下一下點着側臉,“有雙人模式嗎,帶我一個。”
祝承信被她看得心裡發毛,渾身的刺根根豎起,無腦發起防禦前,被喬聽月的神來之筆噎得不上不下,他嘴唇嗫嚅了下。
“啊?”
“啊什麼啊,”喬聽月拿起另一個手柄,“快點,你學習時間要到了。”
“鬼才學習,”祝承信不情不願換了雙人模式,給她講清楚鍵位,“别拖我後腿。”
雙人闖關遊戲,兩個角色身上牽了條繩子,互相配合,互相牽制,互相拖累。
在第一個複活點前花式跪倒十八次,祝承信終于發言了:“你那爪子在誰身上偷的?”
終于忍不住了?
喬聽月瞥他一眼,“你跑慢點,我們再試一次。”
這一次,祝承信跳牆之後,原地等喬聽月跟上來才繼續前進,兩人一起坐上礦車,點亮複活點。
喬聽月攤手,“你看,這就是友愛精神的重要性。”
祝承信壓下嘴角上揚的弧度,兇狠的語氣帶了幾分笑意:“别廢話,第一節用半小時,菜。”
喬聽月不惱,操縱着角色晃晃悠悠跟在祝承信身後。
時針指向八點,兩人終于通關第一章,喬聽月趁他精神放松,忽然發難:“祝少爺,小女孩給你收拾書包,心情美不美?”
“你怎麼知道?!”祝承信不可置信。
喬聽月笑了,“我詐你的。”
在祝承信爆發前,她退出遊戲,起身敲了敲肩膀,“該寫作業了,走吧。”
“不寫。”祝承信吐掉棒棒糖棍,看在喬聽月今天怼人挺好聽的份上,他沒挑釁她,低頭擺弄手柄。
“我給你兩個選擇。”喬聽月拎起書包,沉甸甸的,令人心安。
“第一個,你跟我去寫作業。”
“第二個,我把你的小秘密告訴你舅舅。”
“咔——”
師生齊齊向聲音來源看去。
陸忱像關心孩子學習進度的普通家長,掌心拖着果盤,手指修長如玉,眼底折射着玻璃潋滟的紋路,緩緩道:“看來我來得正是時候。”
“喬老師有什麼小秘密要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