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段蓄田汗流浃背,不住軟聲讨饒,向着沈苌楚哀求:“小小姐……”
沈苌楚帶着他往前走:“先将你送回去。”
他腿腳不便,輕跳兩步卻沒把握好平衡,一下歪在沈苌楚身上。
有些太近了,喬羽想。
雖說二人尚未到男女大防的年紀,修仙門派也不講究這些,可蓄田到底是半大小子,身量重,壓壞沈苌楚該如何?
喬羽仄聲,一把拽起段蓄田衣領,提留着他離開沈苌楚。
段蓄田驚呼,他着實怕這莫名其妙的劍先生,求救地揪着沈苌楚手指,被喬羽果決敲掉:“不勞煩沈小姐,我送你回去。”
說罷,提着段蓄田離開了。
沈苌楚提着裙子跟上,難忍白眼,今日真是稀奇,見到活的爛木頭樁子了。
*
珑依正伺候沈重昉更衣,沈苌楚就跑了進來,氣的撲在桌子上連喝兩盅茶水,才将氣順下去。
見親閨女不知為何氣成了河豚,沈重昉套上揉藍馬甲子便走到她身邊。
她一把将沈苌楚撈進懷中,親昵地蹭臉:“小羊桃不是練劍嘛,這麼早就回來了。”
“我的小羊桃今天真漂亮”,沈重昉掰着沈苌楚肩膀看,哄道:“就是鼓鼓的受氣包似的,快和娘親說說?”
沈苌楚扣沈重昉茜紅金屢褶群,嘟囔:“沒什麼,就是劍先生沒把握好度,将蓄田操練病了。”
剛從段夫人那裡回來,段蓄田又開始發熱,這會兒帶着人出府看郎中去了。
沈苌楚本想着此事又因她而起,出錢給他請郎中,段夫人拒絕的很幹脆。
段夫人一面收拾東西,一面柔聲道:“無礙,正巧我也想見見大郎,一并出府就好。”
提到段蓄田他爹段大郎,原本是山蔭采藥人,也是良民,一家三口住在山上,段大郎采藥賣錢,段夫人手巧,用品相不好的藥材做藥包藥餅貼補家用,日子還算過得去。
豈料有一日護山貼洩露,段家小女被卷進來的魔氣拐走,段大郎安置好段夫人母子二人便去尋,就再也沒回來過。
段夫人立了衣冠冢,後帶着兒子進沈府尋了差事,一人将段蓄田拉扯大。
沈苌楚聽過段俞氏的名諱,不愛叫她段夫人,愛叫她本名。
俞琳,取自琳琅珠寶。
沈苌楚覺得好聽,不叫可惜,可俞琳卻搖頭:“我想等他和小女回來。”
上一世沈苌楚尚未開蒙便修仙,又在男女感情上癡纏愛恨鬧不痛快,對這尋常夫妻知之甚少,人死了便是沒了,為何還要等?
珑依告她:“段夫人心有希冀,又需要寄托,所以要立衣冠冢等。”
立了衣冠冢,卻還要等人回來。
沈苌楚更不懂,又想到上一世她躍下頂峰,腳下又有魔淵,也是死無全屍的下場。
有沒有人替她立衣冠冢,再等她呢?
沈苌楚隐隐有些說不上來的豔羨,羨慕有人甘願做未亡人,等未歸人。
沈重昉間她走神,輕拽她臉頰:“又想什麼呢,娘親問你話呢。”
“啊,”沈苌楚沒聽清,“娘親剛剛問什麼?”
“我問你,今日學的如何,劍師如何。”沈重昉試探道,“是太好看了,把小羊桃的魂都看丢了吧。”
沈苌楚想起今日姓佘的劍師,皺眉:“爛木頭樁子一個有什麼好看的。”
為沈重昉講了發生的事情,沈重昉哂笑,似松了一口氣,抱着她搖晃。
“既然不喜歡那個劍師,不如先不練了,陪娘親去平雲山的莊子逛一圈,”沈重昉又補,“莊子有溫泉,又僅需半天路程,下午就走,玩兩天回來,不會耽誤許多。”
珑依正收拾包袱,顯然是沈重昉臨時決議,要不按照珑依的性子,要提前三天就做準備。
即便如此,不過午時,沈苌楚便坐上前往莊子的馬車。
沈苌楚抱着話本看,時不時偷瞄一眼對面的娘親,剛剛是她做河豚,現在做河豚的是娘親,沈重昉正生悶氣,一把接一把的嗑瓜子。
沈苌楚掀起窗簾看向窗外,除了珑依和一小隊家丁外,還有三人跟在馬車後面。
是姓佘的那個劍師,和兩個長得一樣,穿得也一樣的雙胞胎兄弟。
佘水止見沈苌楚正掀開簾子看他們,一雙漆黑大眼直勾勾的看,明明随意窺人的是她,卻将他看得不自在了。
連忙上下打量自己着裝,這衣服也是借的,也不知合不合身,佘水止戳一下哥哥:“唉,我衣服是不是髒了,沈苌楚怎麼一直盯着我看啊。”
“新衣服怎麼可能髒,”佘水生戳回去,“除非你剛才在地上打滾。”
“我一路跟着你,怎麼可能打滾!”
佘水止作勢要拍他肩膀,卻被佘水生按住了。
佘水生湊近,眼神向後撇:“看咱們的人可不止沈苌楚。”
不待佘水止回頭,喬羽兩指持一片樹葉,裹挾着真氣向後投去。
他堅持要同沈苌楚一并前往平雲山,沈老爺攔不住,隻能放任三人跟着,也算守母女二人太平。
修仙之人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知曉有人跟蹤也不是難事。
就是這跟蹤之人……
喬羽彈出靈識,觀測後方。
一蓬發小乞兒捧着碎裂的糖畫楞在原地,良久,他将糖畫扔掉,又亦步亦趨的追着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