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霰劍,應當也快到了。
顧夢堯慌張地從衣角扯下布條,要替他包紮,肇斯行隔開她的手,冷聲道:“不需要。”
“我去找沈苌楚,”他臉頰蒼白,轉頭盯着顧夢堯,“你們去舒術堂,想辦法解決陣眼。”
“可,可你受……”
肇斯行阖眼,似乎在忍耐什麼,半響才睜開眼,不再僞裝,厲聲:“我不在乎。”
他什麼也不在乎,不論是傷口,還是山蔭,就算所有人都死了,也與他無關。黑暗中,肇斯行雙眼灼灼,如某種嗜血的野獸。
“我隻在乎她。”
他緩緩低頭,自嘲一笑:“我得去找她,我還欠她很多。”
很快,自體腎上腺素發揮作用,腹中劇痛有所緩和,他又能活動,肇斯行撩開車簾。
因肩膀洞開,鮮血順流至手掌,他将手搭在段蓄田肩膀上,落上一隻血手印:“剛剛,你聽到了嗎。”
車廂内,二人對話,段蓄田聽得清楚,此時肇斯行身上濃重血腥氣駭人,他不敢反駁,慌忙點頭。
肇斯行不再言語,翻身躍下馬車。低頭看垂在一側的左腕,鮮血混雜靈氣,再度點亮紅繩。
紅繩散發柔柔光華,指像黑夜中某個方向。
*
夜晚,雪霰劍在空中劃過,如熒白星落,喬羽與黎清逸一前一後緊随。
雪霰劍不緊不慢,時不時懸停空中,重新分辨方向,再向前飛行。
很像聞嗅某物蹤迹的犬類。
因其速度不快,跟在它身後的二人也松散,黎清逸甚至有閑心再取出一碗甜湯,邊喝邊飛。
夜涼,二人都已築基,寒熱不侵,還算舒适,僅剩相顧無言。
在劍冢幾日,黎清逸同喬羽說過的話,一隻手都數得過來,實在太悶,她又主動找話:“聽說喬師弟這幾年不在山門,是下山帶師妹師弟去了?”
乾華山早已傳遍,凡間有一對男女弟子聰慧至極,都已煉氣。隻因其中那個小師妹過于胡攪蠻纏,不願離家,喬羽又故意慣着,所以到現在都沒上山。
喬羽背手立在清皎上,默默點頭。
黎清逸無語:“你連句話也不願說?”
他恍惚,似乎,沈苌楚也說過這樣的話。
沈苌楚:“你連句話也不會說?”
可他說了,沈苌楚又會不耐煩的擺手:“好煩,你還是别說了。”
“倒也不是,”喬羽不免柔聲些,“隻是,不知說什麼好。”
他向來内斂話少。
兒時便是,周遭下人為了讨好譽王世子,提及的總是譽王休仙卓有成效,再誇耀他天資聰穎,也能像譽王一樣,早日得道。
他愈厭惡,便愈不說話。
如此,倒也養成不怎麼說話的習慣。說話少,便不會說了,一說,就容易惹她煩躁。
黎清逸提速,端着甜湯到他身邊,笑彎一雙小鹿眼:“那以後多說些,不就會說了嗎。”
“我可是聽說,宗門内好多師弟師妹喜歡你,隻是覺得你高冷,不敢搭話,若多說些,不是更受人喜歡?”
喬羽微滞,他從來獨來獨往,很少在乎這些。
又想起沈家熊孩子指着他鼻子罵他油嘴滑舌。
“我好像,不需要那麼多喜歡。”
黎清逸睜大雙眼:“你說什麼?”
喬羽回神,避開她視線:“沒什麼,黎師姐。”
兩人間又一陣無言。
黎清逸不氣餒,想再提起什麼話題,卻見那雪霰劍驟然提速,朝遠處沖去
二人戒備,也要提速追趕時,喬羽身軀一滞,停在原地。
黎清逸扔掉甜湯,回頭看他:“喬師弟,愣什麼,快走啊?”
喬羽眉頭緊擰,遙遙望着山蔭的方向,琥珀色雙眸閃出驚憂之色。
他感受到沈苌楚的八方玲珑球碎裂,激活了護身訣裡的千裡遁地符。
沈苌楚可能有危險。
黎清逸看雪霰劍身影逐漸消失在視線中,催促道:“在想什麼,快走啊,跟丢雪霰就不好了!”
“不,”喬羽決然調轉方向,“師姐,你先去追,我得回山蔭一趟。”
黎清逸不解,還來不及問,他收劍施以靈氣化形,閃身消失在空中,僅留一句:“師姐放心,萬般過錯,皆有我一人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