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華山乃陸上天外飛仙,宛如雲上之境,靈力充沛,不拘泥于四季輪轉,日日如暖春。
入仙門,歲年流逝不知幾何。
雲巅九峰亦是如此,佘水止禦劍穿過雲霄,脫出一道霧尾,泗水後,半大小童緊閉雙眼,不敢看山下。
佘水止腰間皮肉擰痛,頭也不回地拍打用力掐他的手:“放手,你掐到我了!”
觞小甯裝模作樣,眼角溢出眼淚,轉瞬被疾風卷走:“教習師兄,我害怕。”
佘水止差點罵出來:“怕還要跟着上來,快放開,疼死了!”
小童抓得更緊,佘水止呲牙咧嘴。
外門弟子吃住全在山下,除過入門,非必要情況不上山。
其一,弟子入内門,也算宗門對其實力的認可。入門後,會執掌部分宗門事務,多繁雜危險,外門弟子上來也無用。
其二,便是外門弟子,壓根兒就上不來。
九峰并未修上下山的階梯路徑,能上山的,多半築基入門,即便不會引氣禦劍,也可通用升符。
“你連升符都不會用,還哭鬧着要上山。”佘水生吃滿口風,叫道:“現在,還掐我腰!”
觞小甯也叫:“可我要見沈師姐。”
“沈師姐沈師姐,天天就是沈師姐!,我教你們那麼長時間,一個個張口閉口就是沈師姐!”
佘水生喘口氣,扒開腰間的手,有先見之明般道:“别哭,大課上哭,紮馬步也哭,要見沈師姐才不哭,我就是那個軟柿子,被你們外門的小混蛋輪番地捏。”
山下幾個新來的外門弟子,大都是沈苌楚尋回來的。尤其身後這個‘哭包’,聽說是沈苌楚從魔手中親自救回來的。
那股黏糊勁兒,啧啧。
“我錯了,佘師兄也好!”觞小甯真慌張,恐掉下山崖,趕忙環住佘水生腰:“你是我第二喜歡的教習。”
第二?第二!
佘水生内心咆哮。
他累死累活,最後居然是第二!
觞小甯偷看他鐵青面色一眼,再補刀:“沈師姐第一是因為她漂亮,還是内外門中人人豔羨的天才。這不,還有三個月就是弟子大會,大家都要捏着沈師姐簽名拜一拜,保佑順遂。而起她入門十幾年,已到金丹末期,作高階修士。”
“佘師兄,你有嗎。”他眨眼裝無辜。
佘水生:“……”
“閉嘴吧小祖宗。”
遙望到藏劍山上,隐在蒼松碧水間的茅草頂,佘水生一把揪着小童衣領,将人先甩上山崖。
觞小甯又不怕了,落地瞬間拍了拍素白校服,哒哒幾步往裡竄,剛到茅草屋前,立刻被一本心法書,迎照面拍出來。
額頭紅腫,觞小甯抱書擡頭,沒見到沈師姐好看的眸子,反倒對上一雙閃着冷光的琥珀招子。
他心叫不好,今日不巧,撞到冷面喬師兄了。
“喬師……”
“滾。”
“哎。”
喬羽素衣白裳,束半髻,漆黑長發蜿蜒肩頭,眼也不擡,語調穩穩,不帶一絲呵斥意味,卻叫觞小甯抱着心法立刻轉身,朝山崖走去。
外門誰人不怕喬鳳洮,輪到他作教習,稱病告假的都能過大半。
人道:人狠話不多,玉面閻王爺。
他剛要再拉住佘水生,再送他下去,喬羽發話,冷道:“朔靈心法抄五十遍,回頭我檢查。”
“再上來,一百遍。”
佘水止剛收劍站穩,就聽到喬羽道:“你也抄。”
佘水止内心瞬間淚崩。
他錯了,他今日不該不看黃曆,不知喬師兄來看沈師妹。
無法,佘水止将怒氣撒在觞小甯身上,提着他的領子:“你,回去給我紮兩個時辰的馬步。”
說罷,重新踩上劍,提着人,朝山下飛去。
喬羽回眸,透過支起一角的窗,悄然望向屋内。沈苌楚在卧榻上閉目養神,窗剛巧呈方角,夾出她明豔又端方的眼尾,勾連眉濃得恰好,眼睫絨絨掃光影。
望地有些癡,喬羽垂眸,蓋住眼底神色。
藏劍峰本該清閑無事,她卻似乎閑不下來。到山下做教習,又主動往凡間跑,選拔天賦靈根的童子,或去各處小巡。
如此充實,得空修行,十七年間,竟也與他持平,入金丹末期。從旭陽不好與她說,繞一個大彎,尋上他,幫着勸勸沈苌楚。
勸她不要累着自己。
喬羽思忖片刻,又陷入十七年裡,萦繞不絕的‘噩夢’之中。
從旭陽曾對他道:“苌楚有一日哭得厲害,一直喊着師兄,估量着應當是與你相處慣了,忽然分别,有所不适。”
喬羽一怔:“她哭了?”
“是。”從旭陽沉聲,眼底溢上憐惜:“哭得厲害,似憋壞了,最後是用眠訣才哄睡。”
說道此處,從旭陽索性将能問的都問一遍:“聽說,在凡間,還曾有另一個冰靈根的弟子,隻是因故隕了,有沒有可能,這件事對她打擊也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