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羽垂下眼睫：“或許。”

“若從師叔擔心，以後在她面前，還是不要提那人為好。”

是他生出私心，卑劣地竊走不屬于他的東西。

自此，噩夢流轉，靜心探查靈府時冒出幻象，全是土堆前，抱着雪霰，狼狽至極的沈苌楚。

喬羽目光移開，片刻，又粘黏回到沈苌楚臉上。

驟然，沈苌楚睜開眼，向上一擡，對上他的。

仍一雙渾圓杏眼，眸色似乎還是冷的，卻少了很多年少時的矜驕。

到底是少女長大成人，沈苌楚待人侍物，都更加成熟穩重，譬如此時，發現主峰師兄偷看自己，沈苌楚隻是拂身坐起，理衣袖，再擡手，隔空打落支窗竹棍。

“啪”地一聲，窗戶落下。

聲音響亮，喬羽紅了耳根，似乎她晃了一掌，結結實實地打在他臉上。叫他知羞恥，又給他留幾分薄面。

畢竟誰家别峰的師兄，會偷看師妹閉目小息。

話雖如此，不過片刻，喬羽的視線又挪回木窗上，靜靜盯着。

*

兩人對坐素木方桌前，沈苌楚為喬羽沏一壺清茶，淡道：“峰上簡陋，還請師兄見諒。”

築基後歲壽延長，容貌長相就維持人最繁盛的年紀，剩下不斷生長的，唯剩心性。

幾年來，沈苌楚性子愈發沉穩。

大抵，唯有性子？

此時她着淺青料子，掐鵝黃做衣襟，朝天髻上琉璃步搖珠钗不落。雖說已然比剛入門時素淨不少，可在盡數校服素白，一衆绾髻的仙門中，仍如鶴立雞群。

喬羽走神，将茶送至嘴邊，被豁口的杯沿劃了一下。有些刺痛，手指輕一壓。

見血了。

喬羽擡眸，看她杯口完好無缺，光潔溫潤，沈苌楚輕淺笑道：“抱歉喬師兄，藏劍山窮困潦倒，連杯口都是破的，劃傷喬師兄，實在抱歉。”

喬羽：“……”

穩是穩了，睚眦必究還是沒改。

他颔首：“抱歉，剛剛走神，不該偷看師妹休息。”

沈苌楚了然點頭：“知道了。”

這才算結。

“喬師兄此次來，又是替師傅傳什麼話。”沈苌楚換了杯子，重新斟茶，“若再是休息什麼，免得再說。”

剛要出口的話，又被她打了回了，喬羽隻能道：“那就，沒有了。”

喬羽想了想，決定迂回一下：“手邊剛好收到凡間一項請托，想邀請師妹一并前往。”

沈苌楚問：“何種請托。”

喬羽握着杯子的手捏了捏，掩住幾分說謊的慌張：“早年掌門曾受凡間恩情，曾給一家留了一面清明鏡，若遇險難，可憑借此物聯系乾華山。”

“許是一代傳一代，近幾日，對方借此清明鏡松開消息，說有事要事相求，還請宗門派人去一趟。”

沈苌楚疑惑：“清明鏡不過宗門内便利法寶，稍有些靈力修為便可使用，又如何确定，這面鏡子，是掌門曾留下的？”

喬羽沉聲片刻，将茶盞向前輕推：“就是因為無法确定，所以才要去親自查看。”

相隔不知數百年的人忽然亮出清明鏡，有事是小，于至岑閉關在即，若有人接着一樁人情不利掌門，借鏡傳什麼風言風語，有辱宗門，才會是大問題。

沈苌楚偏頭觀察喬羽表情，他面不改色，不像說謊的樣子。

隻是，她實在不想關心這些瑣碎事務，剛想拒絕，忽然，長生上線，彈出面闆：

【徐府志任務即将開始，本任務為支線任務，宿主可自由選擇。】

沈苌楚眸光一閃，果斷道：“好，我去。”

十七年間，不論系統發布什麼任務，是否強制要求完成，她都會去做。原因無他，為的就是主系統口中，随機投放，所謂‘NPC’的随機靈魂。

沈苌楚心懷僥幸，接連完成一個又一個任務。一個沒見到師兄，或許下一個任務就能見到了呢？

如此堅持，數十年如一日，面闆上，打着完成标識的任務早已填滿列表。

她還是沒碰到師兄。

長生心疼她，光團飛到她眼前：“苌楚，上一個驅魔任務裡，你已經連軸轉好幾天了，不用休息一下麼？”

“……”

沈苌楚沉默，隻定定看它，看到長生心虛，深吸一口氣，熟練念：“好了我知道修士不需要吃飯不需要睡覺不需要休息是我多嘴我這就撤。”

說罷，光團原地消失。

喬羽眼底露出悅色，很快，又将它掩藏起來。

“好，”他押一口清茶，眼皮半阖，遮蓋眸子，“一言為定。近幾日好好休息，待出發時，我來尋你。”

沈苌楚亦有些歡喜：“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