肇斯行阻攔無果,擡手一掌抽在觞小甯後腦勺,将他打行醒。
觞小甯自夜遊中驚醒,瞪大雙眼,捂着腦袋,無措地盯着肇斯行:“你打我幹嘛?!”
肇斯行拍在他額頭處揉了一揉:“你剛剛夢遊,平日裡有夜遊迹象嗎?”
觞小甯挂着一副被他問懵的表情,都忘了躲過他的手,搖了搖頭。
“或者小憩時,有沒有出現入睡位置與醒來位置不想符合的情況?”
觞小甯繼續搖頭:“沒有。”
那這次夜遊,便是忽然出現的症狀。
肇斯行沉思片刻,移開手,又問:“你在參加弟子大會前,有沒有吃過什麼,用過什麼從未曾接觸過的東西?”
此話似乎觸及到觞小甯的難堪,他趕忙搖頭道:“沒有,我什麼都沒用。”
“當真?”肇斯行眸光在青綠瘴氣隐隐發冷,“我提醒過你,萬一後續發生什麼難以預料的事情……”
觞小甯漲紅臉,舉起幾根手指起勢:“我自己負責!”
在肇斯行不再狐疑的目光中,觞小甯更加窘迫。
他深知,眼前這條比人精的靈蛇早已覺察出他的不對,肇斯行隻是不想管,甚至是懶得管,随他怎樣折騰,隻要不讓沈師姐難堪就好。
關鍵,令他羞愧的事情,正與沈師姐相關。
觞小甯悄悄擡眼,窺視肇斯行下颌,他不敢繼續說下去。
他偷偷用了師姐的熏香。
觞小甯在沈苌楚下山後,将黎清逸贈她的熏香私自收了起來,木盒沉甸甸砸在手上,也沉甸甸蕩在他心中。
心悅的,極其私密的,師姐的物件落在手中,他幾番克制想要打開的欲望,卻在沈苌楚回來後,遲遲不向他提起驅蟲熏香後,終究難以壓制,悄悄點燃。
觞小甯托腮,看着清煙徐徐,在半空中打了一個漩兒,沈師姐的熏香覆在衣物上,亦如她陪在他身邊。
觞小甯太害怕孤獨了。
自他被當做祭品扔進魔窟,靠着岩縫間的流泉與青苔,同魔吞噬殆盡的白骨共同生活幾日後,他接受黑暗,卻太害怕孤獨了。
孤獨到無力掙脫,因為除了漆黑,他什麼也沒有。
直到沈苌楚來,親手斬魔,将他撈出。
觞小甯沒見過他的爹娘,聽說爹娘也死在魔窟。
疼他的,到頭來也隻是沈苌楚一人。
觞小甯太害怕孤獨了。
觞小甯瑟瑟地,将戴在手腕上,香灰撚制的香丸往小臂處撥了撥,防止肇斯行看到。
肇斯行看到了他的小動作,也不做聲,按着觞小甯的腦袋,兩人伏低身姿,藏在茂盛樹冠間,肇斯行道:“噓,小聲點,有東西來了。”
東西,并非人,也并非魔,仍需判斷。
觞小甯恍然,他疏忽了,竟讓師弟提點才警覺,趕忙平穩呼吸,看向瘴氣中逐漸清晰,影影綽綽的人影:
不是一人,而是數人。
為首之人聲音清脆,宛如林間鹿鳴一般悅耳:“這附近,還有師妹師弟嗎?”
有人主動請纓道:“黎師姐,我去找找……”
“不,不要散開,”她柔聲,語調輕輕,卻含着焦急與關切,“夜晚瘴氣内情況複雜,好不容湊齊你們幾個,若再走丢,就不好了。”
樹冠上,觞小甯與肇斯行昂起頭,瘴氣中,人影愈發清晰,為首的先完整露出來。
是黎清逸。
她似乎早已看到了樹冠上的二人,擡手招手,笑容嫣然:“師弟,找到你們了。”
*
青墟峰之上,佘水生驚覺一陣心悸,不知何物為支撐,他慌張地揮去留影石投出影像,與他一起值夜的喬羽疑惑道:“發生什麼事了?”
佘水生嗆咳,眼神發紅:“弟……水止可能出事了。”
雙生子心脈連成一線,觸感而發,他胸口忽然抽痛……
揮去一片太平的影像,佘水生重新施與靈力,選拔場内真實狀況才顯現。
影像中,沈苌楚同佘水止緊追一道魔影不放,接連不斷地交手中,二人聯手,才勉強與魔影對抗!
投影石影像似乎被什麼東西不停幹擾,很快又恢複太平之象。
景象切換速度太快,竟分不清何為真,何為假!
喬羽呼吸一滞,搭上已然慌張失措的佘水生肩膀,揮手重施靈力,喚起影像,卻發現其他出巡正對着半空中,不斷揮砍。
明眼可知,他們是被困在不知名陣中,出不去了。
喬羽提劍,同佘水生一道沖向青墟山下,瘴氣迷霧中,似有一層幻色輕紗籠在廣闊叢林中,佘水生咬牙,禦氣朝幻紗撞去,肉眼難見的一張網将他彈飛,在空中連翻幾個跟頭,才在空中站穩。
喬羽攔住如影像中其他出巡一般,作勢要砍的佘水生:“不要砍,我們砍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