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苌楚撇眉,聽起來實在有些殘忍。
佘水止見她面露些許憐憫,反倒有些不以為意:“這東西就如妖怪的妖丹,你殺了便是殺了,取用就好,無需多心。好好使用,才不算辜負。況且魔獸有什麼好辜負的……”
沈苌楚嗤笑一聲:“那照你這麼說,我現在剁了你,抽出你的脊骨,隻要做成靈劍,就不算辜負,你就會原諒我喽?”
“什麼歪理。”
佘水止被她怼得嗆咳:“你!你這是無理取鬧,魔獸與魔沒什麼兩樣,怎麼能我這種正派修士相提并論!”
“你少共情惡人。”佘水止念叨,拍打自己胸脯,一副豪情,“除魔衛道可是我們修士的使命,魔吃人,魔壞,自然要殺,這是真理,何錯之有?”
上一世沈苌楚做過魔,最不愛聽什麼勞什子真理。白他一眼:“若不害人,緣何還要除?”
“沈師妹說笑,魔怎麼可能不害人?!”
沈苌楚想起了陸鸢。
“你沒見過,不代表沒有。”沈苌楚不想與佘水止廢話,又喚出靈識,尋着林夕流竄方向。
佘水止亦不想與她争,關鍵時刻還是要分輕重緩急,他環顧四周道:“唉,說起來,按淘汰數量來看,青墟峰後山不應該還留有弟子百餘人嗎?怎麼這麼長時間,都沒見人影呢?”
沈苌楚一愣。
半空中,靈識視線内閃出一道身影,沈苌楚擡腳:“或許是其他出巡帶着弟子先躲起來了,先追林夕,破陣眼後,在去尋其他弟子。”
她說的輕巧,可心中,又蔓起一陣鑽心疼痛。
兩人步伐更快,追上林夕,見他停下原地,手凝一團黑霧,打入躺在地上的凡劍中。沈苌楚與佘水止趁此空隙,果斷持劍朝林夕刺去!
可林夕并未生出任何閃躲之意,身形固在原地,專心折騰手中那把凡劍。
霎時,沈苌楚握雪霰劍的手腕劇烈震顫,靈劍似乎畏懼什麼,攜着沈苌楚,将她生生截停在原地。身旁佘水止也被忽然閃出的人影打飛,看清那人面貌,他面露訝異,呼叫出聲:“南宮師兄!”
沈苌楚大驚,可被雪霰攜着,已然來不及後退,隻見月光下,發色凄白如雪的南宮臧擡手,手中竟也凝結一團黑霧,朝沈苌楚買面頰上灌去。
速度之快,沈苌楚連呼救的機會也沒有,她眼前一黑,徑直昏了過去。
*
黎清逸帶着一衆人。穿梭茂密林間,靠近青墟峰後山最邊緣處,及“凸”處。
越往深處走,瘴氣越濃重,到要弟子前後搭着肩膀,才能避免走散。枝杈無情撩撥,幾乎每個人身上都沾染上了泥土,和灰綠色的,樹枝折斷後滲漏出的汁液。甚至有幾個,側臉落下劃痕,正緩緩地往外滲血。
黎清逸選擇的路實在過于偏僻難行,不少弟子都開始抱怨。
“師姐,究竟還要走多久啊?”
“不會是迷路了吧,黎師姐,不然我們原地休息一會算了……”
“黎師姐……不會是在瞎帶路吧。”
隊首的黎清逸如若未聞,專心在前方探路,雙手向前摸索,總算走到峭壁前,撥開兩側茂密樹叢,露出将将一人高,兩人寬的山洞。
找到洞口,黎清逸卻未露喜色。
她引着跟在自己身後,背着李庚的弟子道:“這條路一直往裡走,走到最寬闊處,有向上的石階。沿着石階向上攀爬,便能抵達藏劍峰。”
弟子竟生出幾分謹慎,立在原地不動,定定的盯黎清逸看:“師姐……”
黎清逸聽出了他話中未盡之意。
怕她騙他,或者說,怕她騙在場的所有人。
黎清逸垂眸,立在原地,深吸一口氣,肩膀微微顫抖,垂在身體兩側的手攥緊,再開口,語氣中竟染上戰栗:“好……我來開路,諸位跟緊。”
說罷,率先鑽入洞中。
有人帶路,後邊的弟子步伐也快了些,接連鑽入山洞中,到隊尾最後兩人。
觞小甯見到洞穴,呼吸一滞,竟停在原地,不願再向前挪動一步,他身後,肇斯行并不催促,開口問道:“不進?”
“不……不……”觞小甯有些焦慮,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我……”
肇斯行冷然:“你快進。”
觞小甯認慫:“我有些……害怕。”
肇斯行知道觞小甯曾在魔窟中求生,他毫無憐憫,擡手搭上觞小甯肩膀,用力将人往山洞裡推:“我不管你怕不怕,現在你我二人在青墟峰後山呆着,出不去,瘴氣中還沒什麼自保能力,一路上聚靈符也盡數耗光,留在這裡就是拖師姐後腿。”
“你想留下,我不攔着你,”肇斯行無情道,“若你做了師姐的累贅……”
“如……如何?”
肇斯行:“若能活着出去,勸你以後晚上睜着眼睛睡覺,否則叫我抓住機會,将你大卸八塊喂狼。”
他說話時有一種咬定不松口的兇煞氣,分明為弱者,卻說得陰冷,伴随洞中吹來的陰風,觞小甯脊背發涼。
說不上怕,隻是一想到可能會拖累沈苌楚,觞小甯渾身不舒服,于是緊閉雙眼,腳下一松,被肇斯行推入洞中。
山洞幽深,越往裡走越寬闊。遠離瘴氣,肇斯行撕掉臉上面罩,靈府内保留的靈力發揮作用,他撚訣用來照明。光源湊近觞小甯,叫他稍好受些。借着光源,肇斯行開始打量四周洞壁。
洞壁漆黑如炭,似久經高溫灼燒形成的斑駁痕迹,他伸出兩指一抹,搓撚兩下,湊近看,并未留下痕迹。
時隔久遠,炭迹固化在牆壁上,昭示這曾經用來燒制何物的洞穴,已經停用許久。
想不出什麼所以然,肇斯行收回視線。不自覺被亮光所吸引,看向指尖明白色光點。
肇斯行想,師姐此時在做什麼?
他又想,不管做什麼,師姐最好在選拔場外,越遠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