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冉看到河面上,一具身着暗紅色衣袍的女子面朝下,從上遊飄了下來,卡在河床中間的大石上,随水流晃悠。
抱着一簇野花,阿冉盯那女子撇眉,駐足片刻果斷扭頭,就當沒看到。
沒過多久,阿冉捧花回到河邊,提着紗裙輕點水面,蜻蜓點水一般躍到石頭上,湊近才嗅到一股臭氣。
不是屍腐臭。
而是魔氣。
極為強烈的魔氣。
中元開仙門在即,幾大仙宗為搶奪先機,提早下山埋伏人間,有修士按捺不住提早動手,妄圖混入山蔭,近兩日能見到不少魔的屍首。
這貌似還是一具大魔的屍首。
阿冉捏着鼻子臉色難看,指尖施法,隔空提着這人的衣帶往岸邊扯:“污染水流,上岸就埋了你。”
将人拖到岸邊,阿冉先是嫌棄的用腳尖點了點她的肩膀,見人不動,用靈氣化作的狐狸爪子一甩,将人翻了過來。
看清人臉的那一刻,阿冉登時頓在原地。
她趕忙扔掉手中花束,蹲在女子身邊,檢查她的鼻息,确認人還活着,悄悄松了一口氣。
阿冉抱着膝蓋,蹲了好久,才鼓起勇氣,輕拍女子的臉頰:“醒醒……”
“苌楚,沈苌楚,醒醒。”
沈苌楚慘白的臉上布滿細密大的傷口,因浸泡在水中發白,發絲淩亂潮濕,粘黏在臉上。阿冉小心翼翼地避開傷口,撥開發絲,繼續輕聲喚:“沈苌楚,沈苌楚。”
忽然,躺在地上的沈苌楚連嗆咳幾聲,阿冉擔憂,扶起來輕拍她脊背,沈苌楚搜地張開雙眼,掙脫開阿冉,爬到河邊開始幹嘔。
沈苌楚周身驟然升起的魔氣嗆得阿冉一跌列,才上前拍她後背:“還好嗎?”
沈苌楚擰眉,扶胸搖頭。
不太好,實在不太好。
那能量增幅裝置加持,落入魔淵那一刻沈苌楚并沒有感受到什麼痛苦,就是在下落過程中颠三倒四,天旋地轉,沈苌楚難忍眩暈,昏了過去。
此時暈眩還未完全消失,沈苌楚勉力平複呼吸:“阿冉?”
不待阿冉回應,沈苌楚問:“乾華山魔淵關閉了麼?”
“乾華山魔淵?”阿冉狐疑,眨了眨眼睛,難堪道,“乾華山魔淵之災,掌門遇刺後已就地解散。瀾滄宮宮主身份有疑,被控訴勾結魔物引小宗讨伐,乾華山舊峰峰主領頭,九州曆經仙門混戰,最終重新劃定七宗門三派……”
沈苌楚囫囵吞棗,聽了個大概,呆滞片刻,恍然道:“過了多久?”
阿冉見她終于了然:“距你失蹤,已過去整整一百年。”
阿冉:“幾乎所有人都以為你死了,苌楚。”
*
長生夾雜哭腔解釋道:“我真的不知道那個增幅裝置居然有一百年的冷卻期嗚嗚嗚嗚嗚苌楚我錯了我錯了你不要不理我和我說說話嗚嗚嗚嗚……”
沈苌楚嫌煩,揮開長生,問阿冉道:“那我現在是在?”
阿冉:“這裡是山蔭。”
“那爺爺、娘親還有爹爹呢?”
阿冉道:“放心,仙門混戰不幹涉凡間,他們不知情。三人臨終之際,我扮作你的模樣,代你給他們送了終。”
沈苌楚有些傷感:“謝謝。”
這一世,沈苌楚終究還是對不起她的家人。
阿冉安慰她道:“不用擔心,山蔭乃九州之中,除蓬壺島之外最平和安穩之地,沈府上下安穩一生,并無災妄。”
沈苌楚稍松口氣,又生出疑惑:“山蔭臨接南疆,散宗遍地,如何安穩?”
見她不解,阿冉解釋道:“山蔭不屬七宗三派其中任一,又有劍尊護陣,自然安穩。”
沈苌楚:“劍尊?”
阿冉粗長尾巴猛地露出,指尖搔了搔臉頰:“天下第一劍修,離登天隻差一步之遙的人。”
沈苌楚眼前一亮:“肇斯行?”
阿冉目移:“啊……是……”
沈苌楚起身:“我去見他。”
“哎,等等呀,”阿冉猶豫道,“你現在一身魔氣,開仙門之際随意行走,和當活靶子有什麼區别呀。”
狐狸少女拉起她的手:“先随我回界,換身衣服,壓制一下周身的魔氣,再去見他。”
沈苌楚挑眉,阿冉是這麼好說話的人嗎?
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隻見阿冉熟練地掏出符紙,小心翼翼在沈苌楚腦門上一拍,額頭一燙,浮在表面的魔氣便被拍去。
沈苌楚一頓,眯眼道:“是不是有點太過熟練了。”
阿冉心虛,耳朵也抖了出來:“畢竟魔見多了,自然也就熟熟練了。”
沈苌楚嗤笑一聲,挑眉道:“阿冉,你剛剛不光對我失蹤一事了如指掌,還說說山蔭劍君坐鎮,安穩平和……”
阿冉一雙大圓上挑的眼閃了閃,擺手道:“姑奶奶,走吧,别在這裡待着了,不然一會誰也走不了了!”
阿冉化作原身,馱着沈苌楚狂奔,一路上,沈苌楚将跳深淵前發生的事情簡短描述,末了,沈苌楚道:“我吞下原初魔氣後,躍入深淵鍛體,不光活着,現在還成了天下第一大魔,自然魔氣充沛。”
狐狸目視前方,尖嘴張合:“你說的真輕松。”
“當然,天下第一大魔,想想都威風,”沈苌楚笑道,“身份而已,是人是魔,我都是天底下獨一号的沈苌楚。”
阿冉嗤笑,不含譏諷:“也就沈苌楚你能想得如此輕松。”
沈苌楚抱着狐狸的頸子,心念動了又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