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蔭界外,點着人頭數,來了近百修士。阿冉神色不耐,環抱雙臂,守着山界,聽這群老油條叨叨:
“山蔭竟如此不知好歹,人魔共生一事我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想到,堂堂劍君居然還想窩藏魔頭!”
“百年前乾化山之災就叫她沈苌楚跑了,如今決計不能放任此等魔頭存活于世,快将她叫出來!”
“你個狐妖,休要想着狐假虎威。以為有肇斯行做靠山,我們就不敢動你?”
阿冉對着叫嚷聲音最大的老頭,昂頭道:“我就是狐狸,你動手啊。”
徐散自立門戶後何曾受過氣,揚手就要打,被葛長青攔住了。
葛長青扶了扶鼻尖上的琉璃鏡,眸中冷光一閃:“狐狸小姐,我們無意幹涉山蔭,隻是沈苌楚涉事乾華山,各種原由相必劍君也應當知曉。”
阿冉輕蔑地上下打量葛長青:“那你和他說,别堵我家門口。”
葛長青笑顔僵硬,眉角一抽:“就是因為同劍君說不上話,所以才……”
阿冉:“你是廢物。”
葛長青一哽,甩袖背過身去。
阿冉這話,一劍戳中要害。
靈修之路,彙通天地,被天道鐘情的人,喝水都會漲修為。掐指算,肇斯行靈修将過百年,就能死壓這幾個百年老東西。
阿冉不敢細想,沈苌楚曆經魔淵鍛體,單靠她狐狸鼻息辨别,或許同肇斯行不相上下,若讓這群老東西知道,更要吹胡子瞪眼。
如此想,阿冉抖索兩隻大耳朵,挺起胸膛:“我就是狐假虎威。”
兩大天道鐘愛之人坐鎮山蔭,此時不威風,更待何時?
守在後面的觞小甯沒憋住,捂着臉笑了出來。正笑着,山蔭界外,人群中,有人彈出一枚石子,朝觞小甯臉觞砸去。
觞小甯探兩指夾住石頭叫罵:“誰,那個不長眼的狗東西朝我扔石頭?”
“我砸的,怎麼着?”
吊兒郎當聲音響起,觞小甯眼尖,認出此人就是那日被他踢出山界的青銅面具。
一瞬,觞小甯猜到大半。師姐回來不過幾日,乾華山那群獵狗能立刻知曉,聞風而來,少不了眼前這人通風報信。
觞小甯心中冷哼:“萬一打起來,第一個抽他。”
身旁,佘水止眼疾手快,撿起石頭甩了回去,毫不留情地砸斷那人的胳膊。
青銅面捂着胳膊疼得嗷嗷叫,也因此又引出仙風道骨一人,剛巧,觞小甯也認識——接過高元基衣缽,自立門戶的公孫裘。
觞小甯恍然大悟,原來蛇鼠一窩,怨不得青銅面總愛幹上不了台面的勾當。
他不做聲,擡肘撞佘水止,佘水止躲開,後退一步,随喬羽一同隐入樹蔭中去了。
觞小甯小聲:“盜劍之仇就如此了卻?”
阿冉搖頭,意不幹涉,由佘水止決定。
這打斷青銅面胳膊的石子,如落入油鍋的火星,砸得山界兩側本就劍拔弩張的局勢更為緊張,幾個不願落下風的小輩已越過山界,各自掌門并無阻攔之意,有了靠山,更肆無忌憚,抄着符紙法器抄着阿冉襲來。
觞小甯不懼,飛身拔劍之時,忽從天而降巨形劍意,将所有人拍散。劍意輕揮,将肆意侵犯山界的人盡數拍了回去。
肇斯行黑袍素劍,身後卻有如萬劍歸宗,千把冰封劍意于滿月下寒光淩冽。
手中素劍沖下,數千劍意卻沖着界外進犯者。
他冷森森道:“誰敢向前一步。”
“又是誰說,要帶走沈苌楚?”
一衆老油條瞬間噤聲,劍君威儀逼迫之下,冷汗直流。
阿冉張望肇斯行身側,不見沈苌楚身影,不禁問道:“苌楚呢?”
不會還被他關着吧?
阿冉思索,按沈苌楚那個性子,保不準第一天就要動武,同肇斯行打個天翻地覆。
能這麼長時間沒動靜,多半是沈苌楚故意的,難道是她不想管,都交給肇斯行處理了?
也不對,那還是沈苌楚麼?
“她在鬼界,稍後就來。”能壓死人的冷意微微消散,肇斯行語氣柔和些,“苌楚說,不親自打服這群老東西,一日不得安甯。”
阿冉會心一笑。
對嘛,這才是沈苌楚。
*
鬼界,黎清逸引着沈苌楚進入某處院落,趴在門前輕喚了一聲“師尊”。裡面那束發道姑回頭,沈苌楚這才認出此人。
曲笛。
乾華山解散後,曲笛也清散了堂下弟子。醫修入世,才乃修行真谛,曲笛沒有回蓬壺,化作一道姑于九州遊曆,種植靈草,治病救人,做了最悠閑的散修。
平日,她與黎清逸互通書信,偶爾交換靈草種,幫了黎清逸不少忙。
此刻,散修曲笛面色不虞,她揮手,示意沈苌楚到身邊坐。見狀,黎清逸合上房門,守在屋外。
曲笛不是什麼喜好寒暄的人,她開門見山:“苌楚,近來可有做什麼奇怪的夢?”
沈苌楚不解:“夢?”
曲笛默然看她,半晌,冷然道:“你身上,可有‘原初魔氣’一物?”
沈苌楚一怔,先是警惕的打量曲笛,見她隻是冷淡些,并沒有什麼惡意,思索片刻道:“關于原初魔氣,您知道多少?”
關于原初魔氣,她從未與身邊相熟之外的人說過,尤其曲笛這種曾任乾華山峰主,利益相切之人,她更不會提。
短時間能傳到曲笛耳中,還驅使人找上門,絕對沒有口口相傳那麼簡單了。
“那便是有了,”曲笛道,“我說話不大好聽,你且聽着。原初魔氣與天道與天道輪轉規則相悖,勾連魔淵。原初魔氣不滅,魔淵不死,屆時吞噬天地,靈末時代必将到來,這些,你也知曉?”
沈苌楚點頭承認下來:“您是從何處知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