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春和張今彥的訂婚宴,在兩年前。
那時七月,她剛畢業。
恰逢張今彥父親回國,便想着不枉他回來一趟。
張今彥答應了。
她的父親也答應了。
于是,在孟春不知情的情況下,她的父親和張今彥家裡一起準備起了訂婚宴。
訂婚當天,她父親謊稱是一個活動宴會,哄騙她化了妝,換了裙子。
等到了地方,看到拱門和橫幅,孟春才驚覺,這是她的訂婚宴。
她的親生父親一邊笑着說這是給她的驚喜,一邊死死地扣着她的手腕,生怕她逃跑。
四處紅花綻放,樂隊吹起号角,氣球拱門靜候她的光臨。
展闆上印着燙金大字,上面有她的名字。
恍惚之中,像是誤入了一場盛大而又荒蕪的葬禮。
孟春盯着那塊闆看了很久很久,久到她已經緊緊攥住了手邊的酒瓶,隻差最後一舞。
打斷她的,是手機忽然響起的振動,以及不遠處張今彥父親的怒吼。
“那個逆子!他不滾過來訂婚,跑回去看琴琴?!”
孟春登時卸了力氣,酒瓶順勢滑落,掉在地上,發出一聲沉悶的響。
瓶身炸裂,酒液四處迸濺,沾了一身。
潮濕粘膩。
像北岩的晚風。
“很熱鬧吧?”
身後猝不及防響起一道男聲,是張柯特。
這話問的其實很有意思。
是在問那天的訂婚宴呢,還是眼前這煙火人間。
孟春沒回頭,給了同樣一個模糊的回答:“确實。”
頓了頓,問:“你不跑嗎。”
張柯特幾步跟上來:“我跑什麼?”
孟春轉頭:“不是讓你見了我就跑麼。”
張柯特逗弄了幾下路邊的野花,隻笑:“又不是我幹的,我心虛什麼。”
失憶的人反倒有恃無恐了。
孟春沒再接話,默不作聲的朝前走。
那個腳步聲始終不遠不近的跟在身後。
莫名令人心煩。
一米,五米,十米,二十米……
孟春猛地停住腳步。
深吸一口氣,轉身:“你跟着我幹什麼。”
張柯特一臉莫名:“我回家。”
孟春沉默幾秒:“你住哪兒?”
張柯特偏了下頭,指了指她身後的某一棟樓。
——剛剛宋紹帶她進去的那一棟。
“……二樓?”
張柯特驚訝:“你怎麼知道?”
孟春轉身就走。
就他媽二樓沒亮燈。
兩人一前一後進入單元門,上樓。
而後背對背,開門。
關門之前,張柯特還煞有其事的說:“晚安,新鄰居。”
孟春冷漠地甩上門。
屋裡昏暗一片,她開了燈。
客廳面積不算大,一眼便能看到那張長長的玻璃矮桌,桌後橫着一套深灰色的沙發,沙發對面的角落裡,豎着一匹落地空調。
除此之外,就是東倒西歪的擠在鞋櫃前的她的行李。
東西不多,勝在整潔。
舟車勞頓的疲憊後知後覺的席滿全身,孟春懶得收拾,從背包裡掏出早就準備好的一次性四件套鋪好。
塞完最後一個角後,順勢趴了下去。
手機安靜了一天,沒有任何來電。
她緩慢劃着消息列表,給一直在問“人呢”的祁盼回了個信息。
【剛吃完飯。】
祁盼幾乎秒回:【您什麼飯吃倆點啊春姐?】
孟春隻說:【遇見了一個人。】
祁盼直接甩過來一個電話。
張嘴第一句:“你遇見張今彥了!?”
孟春臉埋在被褥裡,聲音悶悶的:“吃飯時碰到了。”
“剛到就碰上了?”祈盼語氣震驚。
孟春“嗯”了一聲。
“前幾個月老趙就說在北岩見他了,我怕你聽了不高興就沒提這事兒。”祈盼解釋,“我知道你要去北岩後就想給你說來着,結果你人已經上車了。”
“沒事,”孟春沒動,“該緊張的人又不是我。”
祈盼安靜幾秒,無聲歎氣:“春啊,你要有火咱就發出來,别憋着。”
“坐一天車累都累死了,沒那個力氣。”孟春偏了偏頭,“他住我對門。”
“……”祈盼沉默半晌,憋出來一句:“孽緣。”
孟春深表贊同:“我覺得也是。”
祈盼在電話那邊罵罵咧咧半天,忽地話音一轉:“那你怎麼想?”
“我?”孟春打了個哈欠,“我想安穩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