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敲門聲響起。
孟春驚了一下,手機沒拿穩摔到了沙發上,屋裡再次暗了下去。
“孟老師?”
懶懶散散的嗓音,和沒什麼力道的敲門聲。
但凡她想躲,事後大可以借口說在屋裡面,沒有聽到。
他好像是很貼心的。
無論是雨時的電動車,還是傾斜的雨傘,又或是生病時的口罩,他總能考慮的周全。
但孟春現在不想懂這份貼心。
她摸索着來到門口,在門後停了一會。
在那聲“孟老師”無人回應之後,門外便靜了下來。
孟春等了一會,握住了門把手。
“扣扣——”
門開時,張柯特甚至還沒來得及收回敲門的手。
“還沒睡?”
明明一片昏暗,可孟春總覺得他挑了下眉。
她手下力氣加重了些,語氣如常:“還不到八點。”
“也是,”張柯特指了指門後,“不讓我進去嗎,夏天蚊子挺多的。”
孟春讓出地方。
張柯特小心翼翼的避着東西,“你家沒有蠟燭嗎?”
“沒有。”
“明天去備點吧,樓下李嬸家的小賣部就有。”張柯特說,“之前忘了告訴你,這地方特别容易斷電。”
孟春冷不丁的問:“你家有嗎?”
“嗯?”張柯特擡頭,“有,怎麼了?”
孟春又問:“有酒精鍋嗎?”
張柯特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也有,但是沒菜。”
孟春指了指地上那一堆不明物體。
張柯特看了一眼那個購物袋,又看了眼孟春。
彎腰拎菜,轉身出門,還不忘提醒她:“記得帶鑰匙。”
張柯特的酒精鍋不算大,兩個人勉強能用。
她翻出火鍋底料,又問他要了點調味品,估摸着加了水後,就開始煮了起來。
張柯特遞給她一個手電筒,自己舉着手機進了卧室,留孟春一人在客廳待着。
酒精鍋漸漸燒了起來,沸騰的水咕噜咕噜的冒着泡,熱氣騰升,裹挾着濃濃的香氣在屋子裡迅速彌漫。
窗外的交談聲漸漸淡去,水開了。
張柯特拿着蠟燭出來時,孟春已經進了廚房,像是在找什麼東西。
他跟了過去:“找什麼呢?”
孟春用手電筒照了照置物架,沒回頭:“刀。”
“怎麼了?煮不下?”張柯特走進廚房,打開她身後的櫃子,“别動啊,小心碰頭。”
孟春停住沒動,聽着身後櫃門打開,他翻着拿出了一個東西,又小心謹慎地關上。
張柯特順手把小菜闆也拎了出來,“走吧。”
回到客廳,他收拾了一下茶幾,把菜闆放了上去。
孟春很配合的拿出火鍋丸子,放到他的手邊,“從中間切開就行。”
在張柯特切丸子時,孟春夾了一把肉卷丢進鍋裡,還有一小撮寬粉。
肉卷熟得快,被沸水裹着翻騰,冒着滋滋紅油,令人食欲大增。
孟春遞給張柯特一個調料碗,“上次吃飯見你灑了很多辣椒粉,就調得辣了點,不知道你吃不吃蔥和香菜,就先沒放。”
依然是買酸奶時贈送的那兩個玻璃碗,香油打底,小米辣點綴,還加了點花生碎,聞起來很香。
見他一直沒動,孟春多解釋了一句:“沒有麻醬,将就一下吧。”
張柯特用漏勺撈了一勺肉卷,盡數倒進了孟春碗裡,語氣如常:“怎麼想起來吃火鍋了?”
孟春捧着碗,在調料碗裡又涮了一遍肉卷,沒擡頭:“突然想到了。”
或許人在過節的時候總會貪圖一些熱鬧。
她本來想着,煮火鍋比較方便,也勉強能稱得上一句熱鬧,剛好适合一個人的中秋。
張柯特忽然放下碗,“等我一下。”
孟春的視線下意識追随。
那兩根蠟燭盡職盡責的燒着,立在茶幾的另一側,剛好照亮半邊客廳。
朦胧燭光中,她看着他走到冰箱前,從裡面拿出兩瓶易拉罐樣的東西。
背着光,看不清是什麼。
她猜,或許是酒。
果然是兩瓶雞尾酒。
一瓶白桃味,一瓶荔枝味。
張柯特問她:“要哪一瓶?”
孟春看着這兩瓶顔色差不多的易拉罐,忽地記起他口袋裡那顆荔枝味的糖,是燒烤攤上的煙火氣都蓋不住的濃郁甜香。
有點想嘗一嘗。
她指了指左邊那瓶,“荔枝吧。”
張柯特打開後遞給她。
陣陣香氣飄了出來,好像比記憶中的味道淡了些。
孟春嘗了一口,有點甜,不太像是酒,更像是小甜水。
張柯特食指勾住拉環,“啪嗒”一聲打開另一瓶,還沒忘問她喝後感。
“味道怎麼樣?”
孟春品了品:“還不錯,很香。”
張柯特提醒:“這個後勁有點足,少喝點。”
孟春“嗯”了一聲,很聽勸地吃了片肉。
鍋裡下得肉卷被撈得差不多了,張柯特把切好的丸子放進去,又從底下翻出寬粉,照舊先撈了一勺放到孟春碗裡。
閑聊似的問了一句:“假期出去玩嗎?”
“不一定,”孟春說,“也可能在家裡睡七天。”
一聽這話,頓時勾起了張柯特的某些回憶:“我之前在醫院的時候也這樣,每次放假都能睡到天昏地暗,怎麼睡都睡不醒。”
孟春想了想:“我之前看到過一句順口溜。”
張柯特很感興趣:“說來聽聽。”
孟春一臉平靜:“上輩子殺豬,這輩子教書。”
張柯特更感興趣了:“那學醫呢?”
孟春瞥了他一眼:“上輩子殺雞,這輩子學醫。”
張柯特樂了:“原來我們上輩子都是屠夫。”
孟春被他清奇的角度逗笑,又聽他一本正經的開口:“怪不得我的病人裡有那麼多奇葩,說不準就是上輩子的債主。”
她笑出了聲,順着他的話說:“來找你讨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