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的境況有些複雜,沈爺爺有兩任妻子,所以沈溫瓷有兩個奶奶,一個親奶奶,一個大奶奶。
大奶奶是京城的一家閨秀,當年沈老爺子跟着的領導站隊失誤,沈老也遭受了連累。沈老被支到了西南下鄉,夫妻倆互相扶持着過來了,卻也走到了婚姻的盡頭。
親奶奶是在沈老調回京城後跟着領導到楠城考察時認識的,她親奶奶離經叛道,三十歲之前都在遊山玩水,用舅老爺的話來說,就是個很時髦的老姑娘。
原本親奶奶的人生沒有結婚的打算,但緣分來了擋都擋不住,情投意合下,也不嫌棄沈老爺子二婚,就領了證。
親奶奶沒有那麼多心眼,老爺子前妻生的孩子,願意叫阿姨便阿姨,願意叫媽就是媽。
在沈灏清沒出生前,老爺子疼兩個前妻生的兒子,疼得像眼珠子,有求必應。
之後,親奶奶生了沈灏清後,老爺子有意一碗水端平,卻也總是事與願違。
不說有沒有人在背後引導,這沈家同父異母的三兄弟總是不太和睦。
親奶奶想鬧又覺得不大氣,憋着心裡那股勁,好在事情出現了轉折。
老爺子被外派南下,那兩個前妻生的兒子不願意跟着,于是兩個眼珠子回到了前妻身邊。
一家三口在楠城,終于有了真正家的感覺。
沈灏清卓爾不群,敢當翹楚,在楠城平步青雲,還讨了媳婦兒。
沈溫瓷媽媽出身富貴,還是家族裡最小的女孩,性格柔和,模樣周正。
但沈老爺子仍是不滿意,又和沈溫瓷爸爸鬧了别扭,爸爸無奈,帶着妻子搬了出去,再後來,沈明霁出生,沈老爺子見木已成舟,也慢慢接受了現實,但心裡仍有擔憂。
直到沈溫瓷出生,軟軟糯糯的女娃娃招人愛,沈老爺子又一顆心撲倒了這個女身上,什麼擔憂,什麼不滿都煙消雲散。
老爺子那種重男輕女的老思想,見着小溫瓷那樣可愛的小臉,仍然心偏得沒邊。
沒學會走路之前成日抱在手裡,平日附庸風雅用的名紙名墨也由着她亂塗亂畫,還逢人就說他家瓷仔有天賦,文藝細胞都遺傳了他。
當時京圈常常有人羨慕“宋聞景陳”,可真正論讨人喜歡,沈家的沈二排第二,便沒人敢排第一。
小姑娘長得像瓷娃娃一樣,兩眼圓圓,水靈靈,打小就不認生,誰都能抱起來玩一玩。到了别人懷裡,該安靜時不鬧騰,該喜慶的時見誰都笑,那些個老頭老太太再古闆刻薄的心都軟了。
更令人瞠目結舌的是,那大奶奶和親奶奶還能因為個小娃娃冰釋前嫌。
親奶奶帶着沈溫瓷住在京城那時候,還會帶着她到處走動。這些年,大奶奶也時常被大伯二伯接到楠城來住,沈溫瓷偶爾也會去看完她老人家。
大奶奶的生日是五月初七,正巧端午過後,今年大奶奶在楠城,沈溫瓷按着禮數要上門拜訪。
高考過後就是旅遊季,不然就是考駕照。
這幾天沈溫瓷忙着考駕照,臨時抱佛腳刷科一的題刷到淩晨,隔天起床艱難,去到大伯家便晚了一些。
其實又何止起床艱難,就之前沈知山和樂家的事,去到了也還有得掰扯,這才是沈溫瓷姗姗來遲的原因。
等她去到大伯家,早已人頭攢動,各路親戚都來了個齊全,沈溫瓷走到内庭才想起來今年是大奶奶的七十一。
楠城人有“男做齊頭,女做出一”的說法,六十一甲子,那七十一就是第一大壽。沈溫瓷不清楚大伯是按哪裡的習俗來辦,但她的禮厚,倒也不怯場。
從内庭過來,走過淩霄長廊就聽見一陣說笑聲,沈溫瓷雖然想悄無聲息的出現,但為時已晚。
“哎喲~哪裡來的小美女又勾勾又丢丢!”
沈溫瓷今天穿了套複古的膝下白色連衣裙,配一雙手工高定的芭蕾單鞋,楊柳腰,芙蓉貌,想不驚豔也難。
沈溫瓷笑着走過去,“二伯母好。”
把院子裡的人都認了一遍,旁邊作陪的幾個小輩見了她,也跟着起身迎她,尊敬的稱呼一聲沈二小姐。
“秀蘭這大嗓門,可别把我們小妹吓得不敢來了!”
這會兒說話的是大伯母林婉清,穿着一身紅色旗袍,身材豐腴,端的是當家女主人的架勢。
沈溫瓷不理會她話裡有話,笑道:“大伯母說的什麼話,我是小貓不成,還怕吓的。”
大伯母笑着招呼她坐下,“溫瓷,來,這裡坐,知山最近正在學泡茶,你過來試下。”
内庭遠有涼亭,夏日納涼飲茶最好不過,沈知山坐在泡茶的主人位,提壺倒水,做足了謙卑奉茶的禮數,那旁邊坐着幾個伯母便隻管着閑聊就行。
沈知山燙了新杯,端過去點頭示意,“飲茶。”
氣氛如常,看樣子倒像是沒有馬場那天事情般,該說說,該笑笑。
“溫瓷啊,阿樹怎麼沒跟着一起來啊?”大伯母突然問。
“他去西樵找妹妹去了。”
話音一落,那大嗓門的二伯母就說:“什麼妹妹呀,溫瓷,你之前要讀書伯母不好講這些話,但今時不同往日,你和阿樹雖然青梅竹馬,但也要多培養培養感情。年輕人很容易出差錯的,你也警醒點!”
沈溫瓷靠在椅背上,像是聽不出她的言外之意,“是宋今禾,景家兄弟也在。”
庭院中閑聊的大多是家裡人,前幾年都是京城住的,倒不會這麼快就忘了宋家還有個宋今禾。
“那今禾和景周景黎都是你熟悉的啊,怎麼沒跟着一起玩?”
怎麼說呢,人也沒叫上我一起啊,湊過去不是白白惹人嫌,沈溫瓷心想。
這時,沈知山突然說:“許是給沈二準備生日禮物呢?驚喜,怎麼能提前透露。”
衆人又是一番打趣揶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