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軸徐徐展開,畫中的麻姑容儀娟秀,手作觀音拈花之勢,身後黃銅爵器用以盛靈芝壽酒。右前側的仙女着祥瑞紅衣,手持木藤長柄,以紅帶系滿一串葫蘆。
畫面前方是一頭姿态靈動的雙角梅花鹿,負以紅繩蔬果、舀酒木勺等賀禮,「鹿」諧音「祿」,象征康健長壽、納福引祿。
筆法精妙,全畫以筆立骨,衣紋起伏轉折多姿,長線迅疾而筆意肯定,線條雖繁密而不見淩亂。
二是人物造型精準而不失靈動的人物造型,且賦色清逸,華而不媚,畫面色彩富有強烈的節奏感。
“任頤的《麻姑獻壽》。”老太太側目,小聲道:“小金庫遭罪了吧。”
沈溫瓷笑,“您說就喜不喜歡吧。”
“喜歡!”老太太喜笑顔開。
低頭研究着,又眯着眼數落她,“你說說你,小年輕不愛逛商場奢侈品店,成日就往博物館和拍賣會去,養成這小老太太的品味。”
“那怎麼叫小老太太的品味呢,那叫開眼界。國外那些奢侈品不就有個愛情故事在配些皮革珠寶,哪比得上我們的奢侈品。”
“我是說不過你這張嘴啰。”大奶奶手撫摸着畫卷,湊近看了一會兒。
忽然望了眼窗外,像是回憶起什麼,她短歎口氣,又黯然傷神。
“這一轉眼,我都七十一了,你奶奶都走了十多年了。”
沈溫瓷未置可否。
唇角微翹,像是有笑容,眼裡卻透出一股涼薄。
那漂亮的臉上沒有太多的情緒。
良久。
沈溫瓷勸慰着:“今天可不許說喪氣話噢,開開心心的。”
“行,開開心心的,”老太太起身,牽着她,“走,陪大奶奶看戲去。”
大奶奶祖籍是蘇州的,年紀大了總惦記着落葉歸根,回不去蘇州,聽聽蘇州話也覺得高興親切,幾個小輩就請了個戲班過來唱戲。
戲台前,沈溫瓷聽不懂蘇州話,台上咿咿呀呀的唱得火熱,她端着瓷盞,嘴圈成圓形,輕吹了吹,剝花生配茶喝。
四周的座位上零零散散坐着幾個小輩,剛開始都擠在大奶奶身邊聽戲,隻是這親熱勁兒堅持不了多久,後半場時,唯有沈溫瓷有這份耐心從頭陪到尾。
前廳有宴會,時常有人走動,每每有人來到跟前祝壽,一眼就能看見老太太身邊的沈二。
她雙腿疊放,松弛靠坐在背靠紫檀嵌瘿扶手椅,有心人隔着人影縫隙眺去一眼,小姑娘大約十七八,削肩細腰,容貌如珠貝昭然。
有膽大的去搭話,便能聽見那玉泉泠泠的音調問好,便沒了下文。
沈溫瓷對待生人一貫如此,禮數上過得去就行,其餘的多個表情她都嫌累。
可即便這種生人勿近的姿态,也擋不住一些無頭蒼蠅亂飛。認識的都稱呼一聲沈二小姐,不認識的就到處打聽老太太身邊的妙人是哪位千金。
“還真是出盡風頭了。”
“你要是能像沈二一樣拿得出兩千萬,老太太照樣把戲場子給你搭好。”說完,不屑的嗤了一聲。
“在沈家,我爸都沒叫沈二,輪得到她稱沈二嗎?”
“不過,我聽說宋家那位已經開始接手宋老的事務了,成家立業向來都是一起的,估計聯姻那事也快提上日程了。到時候别說稱句沈二,我們連在她跟前說話沒資格。”
“便宜她了。同樣都是姓沈,怎麼差别這麼大呢!”語氣聽起來憤恨不已。
“羨慕?宋沈兩家聯姻,又沒指定是她,你也可以試試啊。”
“……”
兩人聊的正歡,一轉角,迎面就撞上了人。
原本喜笑顔開的兩人,看清楚來人之後,立刻變了臉色。
沈溫瓷就安靜的靠在淩霄長廊盡頭的一根柱子邊,靜靜地看着那兩個孩子明亮的額頭上不斷滲出的汗珠。
她溫婉一笑,眼底閃着詭異奇妙的光:“快進去吧筱雨筱晴,老太太還在等着你們呢。”
說完,便面不改色的和她們擦肩而過,提步出了沈宅。
上了車,保镖把手機給了她,說宋大少有留言。
她指尖在手機屏幕上劃了幾下,給宋栾樹回了兩個字,正要放下補個覺,手機就響了。
宋栾樹似乎覺得她過于敷衍,直接來了個視頻,沈溫瓷轉成了語言。
“怎麼不接視頻?你身邊有其他人?”
聽聽,這是什麼話?像極了那跑了媳婦的窩囊廢丈夫在興師問罪!
沈溫瓷眯着眼靠在枕頭上,敷衍的嗯了一下。
“你嗯什麼?”嗓音硬冷着。
“你到底要問什麼?”
成天管天管地管空氣,你這麼有空怎麼不去管管女鞋為什麼沒有34碼和40碼啊?
沈溫瓷沉默着,安靜的車裡隻有宋栾樹的聲音。
一聽這火氣,對面氣焰矮了一截,“你今天去沈家祝壽了?”
“你倒是清楚得很。”她意有所指道。
不過,宋栾樹這禍水東引的方式倒讓她出了幾口濁氣,從沈家出來的低沉情緒一掃而光。
“老太太跟你提沈知山的事兒了?”
“沒有。”沈溫瓷頓了頓,“她不好意思提。”
“怎麼說?”
“麻姑獻壽。”
她故作玄虛,但抵不過宋大公子智多近妖,一下就猜對了她的用意。
大奶奶年輕時視金錢如糞土,老了老了才知道錢的好處,兩千萬,足夠讓她開不了口勸她。
況且大伯那一家跟她家不一樣。
她奶奶和媽媽關系好得她爸像是外面撿的,而大奶奶跟兩個兒媳婦卻是面和心不合,大伯母娘家失勢,大奶奶更能在她面前耍做婆婆的威風,喜聞樂見的得很。
又怎麼會為了大伯母,來觸沈溫瓷這個财神的黴頭呢。
“那你怎麼還是生氣了?”